鮑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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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叢裡慢慢地蹲下,爬到湖邊,忽然像彈簧似的向前撲去,撲通一聲跳進水裡去了!“這個傻瓜!”柯利亞笑了笑。

    “在家裡待久了,要調皮啦?……”然而鮑耶嘴裡叼上來一件東西,往岸上一扔,抖擻了一下身子。

    柯利亞走近一看,發愣了,草裡翻滾着一條約莫兩公斤重的大狗魚!鮑耶用爪子把魚按住,咧着嘴像在笑。

     聽到這樣的怪事以後,爸爸以為是獵人撒謊,想用皮帶抽他的屁股,但是柯利亞堅持再去湖上跑一趟,說是如果是造謠,再打也不遲。

    當鮑耶又從水裡弄出來一條大狗魚的時候,爸爸,這位在世界上好像沒有一件東西能使他大吃一驚的人,也把兩手一攤,說是在他飽經風霜的一生中,見到的事也算得多了,什麼千奇百怪的事他都見過,但是這樣的“怪事”真是見所未見!“是怪物,不是狗!要是在從前,那就非把我跟這條狗一起吊死在松樹上不可,或者為了驅除這種歪門邪道,人家也可能把我們倆拴在一塊石頭上沉到水裡淹死……” 在那個時期有一部分拖輪還是燒木柴的,在靠近蘇什科沃的河邊,有些船隻已經停靠了很久,在儲備燃料。

    這種燃料是那些外地人每年冬天都要來裝運的,他們大都是流刑犯。

     鮑耶很愛迎送輪船。

    有一次為了尋找我父親,它跑到船上去了。

    我父親是去船上探問有沒有酒可買的。

    當主人正在找燒酒、啤酒,而狗在找主人的時候,船上的管事用短繩把鮑耶捉了起來。

    它從來沒有咬過人,而且也不知道有時候咬一咬人是必要的。

    輪船裝滿了木柴,嗚嗚地拉響汽笛,準備起航。

    這時候全家人才想起這條會打獵和看家的狗不見了。

    他們喊它,叫它的名字,可是沒有回音。

    孩子們大聲地哭叫起來,後母也号啕大哭,因為沒有狗就沒有活路了。

    爸爸不讓船員解船纜。

    船長威吓着說,阻擋開船是要罰款的。

    船上的人罵着,罵着,最後還是把舷梯放了下來。

    喝得半醉的爸爸在船上仔細地搜尋了一遍,沒見到狗,于是他斷然地喊了一聲:“鮑耶,到我這兒來!” 立刻從拖輪的機艙裡傳出一聲凄厲的狗吠聲。

    輪船上是一尴尬和倉皇失措的景象,因為爸爸不顧一切要向船長室開槍,但家裡人攔住了他,把槍奪走了。

    最後,爸爸還是朝着已經離岸的船打了一槍霰彈,不過沒有打到,那條船已經逃得離岸很遠了。

     鮑耶眼睛也不敢正視爸爸,歉疚地搖着尾巴,因為自己做了錯事而十分羞愧。

    從那時起,它不再到輪船跟前去了。

    它蹲在被河水沖刷過的河灘上,不時地望望輪船,看看四周的灌木林,好像在說,一有動靜,我就刷地一下往樹林裡一鑽,看你們往哪兒找。

     到我跟家裡人見面的那會兒,爸爸對木柴采伐場的工長職務已經感到很膩煩了。

    他一心想換換環境,找個能施展平生抱負的工作,他打算去當水産工段主任,因為當時他認為自己是一個最出色的水産加工專家。

     我勸父親放棄這念頭,因為關于财經上和其他方面失職要嚴加懲處的法令剛剛才公布,所以我解釋給他聽,說我們家得天獨厚住在原始大森林附近,那裡有肉、魚,各種堅果和漿果,夠我們取用了。

    我還說,他提前完成了修建白海運河的差事,已經夠好了。

    對這樣的勸告父親回答得簡短而幹脆:“雞蛋教訓不了老母雞!”在我離開蘇什科沃後不久,他還是走上了領導崗位。

     一年以後,我收到了他的來信,信上一開頭就說:“我是流着眼淚在寫這封信……”根據這個“抒情式的上場引子”,就可以斷定:“爸爸現在又住在‘小白房子’裡了。

    ”父親又一次銷聲匿迹了,不露面了,這是第幾次了?!我同我們這個不成樣子和不順遂的家庭之間所存在的那種不鞏固的、但始終在折磨着我的聯系又中斷了。

     我那回在蘇什科沃同父親和家裡人見面以後十年,有一次,我又出差到北方。

    這一次,上帝保佑,伊加爾卡市總算沒有發生什麼火災。

    城裡最近的一次失火是在一個星期以前,燒掉的不是别的地方,恰好是我亟需去住的地方——旅館。

    當地的報界人士就把我安頓在少年先鋒隊夏令營裡。

    這個夏令營坐落在維傑連内伊角上,這是最幹燥和最高的地方,那兒風大,蚊子都被吹掉了,孩子們睡在屋裡不用挂蚊帳。

     早晨,銅号把我吹醒了,等孩子們的嘈雜聲停止以後,我就上葉尼塞河邊洗臉。

    我走出門去,看到在一張油漆過的闆凳上坐着一個瘦瘦的、目光敏銳的青年,他的臉又漂亮又富有生氣,戴着一頂鴨舌帽,親熱地向我微笑着。

     我回頭向四周一望,沒看到有第二個人,于是我也還以微笑。

    那青年奔過來,用一雙瘦骨棱棱的手使勁地摟住我的脖子,并且像十年前錫西姆外婆那樣,用唪讀《聖經》的語調說:“我是你的兄弟!” 柯利亞和從前一樣,仍然像個瘦弱的孩子,盡管他已參過軍,服役到上士,這個缺少父慈母愛的孩子,總想在其他人那兒尋找安慰。

    他向我訴說自從我去過蘇什科沃之後他們的生活情況,說到傷心處禁不住落淚,憶起歡樂的時光又放聲大笑。

     爸爸登上領導崗位之後,他過的生活漫無節制,就像《聖經》傳說中大洪水來到之前的末日情景,簡直一言難盡,他胡作非為,縱飲狂樂,失去了最後的一點理智。

     有一次,他去皮亞西那河,遙遠的凍土帶湖區,那兒有些捕魚隊差不多全是由婦女組成的。

    她們正處在光有魚吃沒有飯吃的時期,等候着上級去給她們發工錢和發購買食品、面包與面粉的票券,但是爸爸在去湖區的途中卻跟涅涅茨人[6]縱情地吃喝玩樂,把自己的職責忘得一幹二淨。

    幾頭鹿把一輛狹長的雪橇從凍土帶拉到普拉熙諾鎮。

    爸爸在橇上,身上裹着熊皮毛毯,毯上積滿了冰雪,因為酒喝得太多,他的臉都發黑了,頭發亂作一團,耳朵和鼻子全凍壞了,雪橇後面飄着許多五顔六色的紙條子,水産工段主任口袋裡和包裡的錢扔得到處都是。

    孩子們把這些彩色紙條子拿過來就玩,扔來扔去,後母跑過來一看,立刻呼天搶地地哭叫起來,開始扯自己的頭發,因為那些紙條是購買食品的票券,錢是捕魚工人的工資。

     工資叫他喝掉了一半,拿什麼去抵償?爸爸醉得像爛泥一樣,不過他心裡清楚,湖上和作業組那裡,他都去不得了,因為挨餓的人會把他打死,扔到冰下去喂魚。

    所以他才把鹿往回趕。

    但他仍然神氣十足,表示自己滿不在乎,張着凍得抽筋的嘴喊道:“給每人發一雙皮靴!……莫列赫道夫(魚類加工廠廠長)是我的好朋友!我和莫列赫道夫全靠烏爾卡……”水産工段主任把那些在凍土帶湖裡幹着難以想象的重活的作業隊員稱為烏爾卡。

    他們用破冰鐵杵鑿開二米厚的冰,在見到水之前要築三層台階,他們站在台階上,冰層深得連岸上的人都看不見他們的頭。

    但他們還是工作,毫不退卻,捕捉價值很高的魚——奇爾鲑、高白鲑、雅巴沙鲑。

     這一次連孩子都感到不好意思去看爸爸的這副蠢相和聽他說話,大家都明白,連他自己也明白,他逃不過法律制裁。

     巡回法庭在普拉熙諾鎮俱樂部開庭審判水産工段主任和會計員,根據他們倆在領導崗位上大肆揮霍享樂的違法行為判了很長的刑期。

    判決後,爸爸被押解到北方一個車站附近去修建一座橫跨葉尼塞河的鐵路橋,那裡正在修建一條靠最北邊的鐵路。

     ……排成一串的犯人們從伊加爾卡河岸走下來上駁船。

    柯利亞站在路旁等候爸爸,想遞一包馬合煙[7]給他。

    後母帶着孩子們追随父親來到伊加爾卡,住在熟人家裡,但病倒了,受不了這樣大的精神打擊,她的頭開始搖晃起來,完全是因為神經受了損傷,細長的脖子痙攣地抽搐着。

    要帶着五個孩子生活是夠苦惱的,沒有住房,沒有糧食,沒有當家人,不管怎麼說,爸爸總算是個當家人吧。

    臉部消瘦了許多的柯利亞用目光尋找着父親,小夥子心裡明白,他們要受苦了,唉!要受苦了。

    由于兩眼含滿了淚水,柯利亞沒有立即從這些面貌各不相同的人群中把父親認出來。

    可是鮑耶卻馬上認出他來了,歡騰地吠叫着,沖進隊列,撲到父親懷裡,舔他的臉,咬住他的絨衣要拖他回去。

    隊伍停了下來,擠成一團,立刻響起了上槍栓的聲音。

    已經變得馴順和表示認罪的父親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鮑耶,說:“這是條狗呀……它弄不清我們的事……”接着,他一眼看到淚流滿面的柯利亞,就把目光落向地面。

    “要開槍射擊,可别射狗,射我吧……” 柯利亞好不容易把鮑耶拖到一邊。

    雄狗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們要把主人帶走,它朝着碼頭悲号起來,拼命掙紮着要沖過去!它掙脫了柯利亞,攔住去路,不讓主人上船。

    一個年輕的黑頭發、黑皮膚的押解人員停了一下,舉起一腳把狗踢到一邊,順手把挂在脖子上的自動步槍對準狗打了一小梭子。

     鮑耶的脊背好像被打斷了,撲向前去的前半部軀體劇烈顫抖起來,刨動着爪子,挖抓着地面。

    狗身上沾滿了土,成了灰色的。

    為了盡量避免踩着這條快要死的狗,人們都跨過它的身子走去,五人一行的隊伍被搞亂了。

    警衛隊開始不安起來,催那些被押送的人快走。

    父親一邊哭,一邊慢吞吞地順着舷梯向駁船底艙的人群中走去。

    柯利亞直挺挺地撲倒在鮑耶身上哭,男人們在哭,娘兒們也在岸上哭。

     鮑耶再一次從被自己的腿爬松了的泥炭灰裡擡起頭來,用目光尋找主人,它對一個手持短槍的人凝視了一下,就回過頭向四周的大地望去,它看到河中小島的岬角,上面長滿了不顯眼的極地植物,還看到灰色天空的一角,和葉尼塞河那邊密密叢叢的一片樹林,它們始終是那麼誘人,充滿着甯靜和鮑耶十分喜愛與善于去探索的神秘。

    這一條生下來就是為了要和人類共同勞動、一起生活的狗,終于也沒有明白人們為什麼要打死它,它聲音嘶啞地号着,最後跟人一樣悲痛地歎了一口氣,死了,好像是在可憐誰,或者責怪誰。

     柯利亞肩負起他爸爸從來也不想套在自己身上的家庭重擔。

    不管是在酷寒的極地嚴冬,還是在陰濕多雨的秋天,或是在氣候變化無常的春汛期間,小夥子在原始大森林中,在水上,拿着槍,帶着漁網,盡力幫助母親維持一家生活。

    有一次,他和一隻剛從窩裡爬出來的熊面對面地相遇了。

    因為來不及給單筒槍換上子彈,他就向那隻野獸打了一發霰彈。

    當那隻被射傷眼睛的動物在地上翻滾着、号叫着,抵擋狗咬的時候,小夥子便站到樹背後,裝上子彈,迎擊那頭向他撲過來的熊。

     那時,這個負責養家活口的獵人才十四歲,沒有力氣把這樣一副重擔長久地挑下去。

    他的身體還很不結實,沒多久,他累傷了。

    後母不得不把那些年齡小的孩子送到收養貧苦兒童的保育院去,所以他們也嘗到了從前父母用來吓唬大孩子,就是吓唬我的那種生活的滋味,而那種滋味不是每個弟妹都嘗到過的…… 弟弟向我講完這些話,就立即從長凳上站起身來,拿着我的小提箱,拉着我向城裡走去。

    一路上,他一面氣喘籲籲地說,一面比劃着手勢——這是爸爸遺傳給我們大家的習慣——他說啊說啊,就像沒法說夠似的。

    我們不知道現在爸爸在什麼地方,但是他的手勢、習慣,包括一些并不太好的習慣,卻永遠留在我們身上了。

     後母又改嫁了,她和新家一起搬到交通幹線上去住了,柯利亞留在伊加爾卡,當出租汽車司機。

    他剛結婚不久,可是卻把年輕的妻子和工作都不放在心上,心還在森林裡,在河上。

    第二天,他把我拖到老伊加爾卡那一邊的湖上,我們倆在那兒——畢竟是一家人脾氣相同——打死了好些野鴨子,但是拿不到手。

    天上沒有風,湖裡長滿了蘆葦,打死的鴨子漂不到岸邊來。

    弟弟未加思索就脫下皮靴、褲子,把襯衫卷到幹癟的肚子上齊肚臍眼的地方,一步一步費勁地走去。

    我罵着,威脅着說以後哪裡也不跟他去了。

    在極圈湖底松軟的淤泥下面覆蓋着千年不溶的冰層,憑他那種“強壯的”體格能頂得住嗎?…… “沒關系,沒……沒……沒關系!”柯利亞一面凍得在抽噎,一面仍然不顧一切,慢慢地往深處走去,“我習慣了。

    ”他還沖着我的呵責,順口胡謅道:“往水裡鑽不好,從水裡往外爬也不好,不好對不好說:‘你不好我不好,趕走一個不好,留下一個不好……’” 喔唷!弟弟踩空了一腳唉喲叫了一聲,湖水刺骨的冷,于是他趕快上岸。

    盡管他沒把順口溜念完,但已經撈到了十幾隻鴨子。

    他被冰涼的水凍得皮膚通紅,沾了一身浮藻、青苔和水草,在篝火跟前跳着,蹦着,等到蹦跳夠了,身體有點暖過來之後,他又暗示是不是再試一下?水隻是在剛下去感到冷,以後就沒什麼了,可以頂得住的。

     我比以前更兇地沖着他嚷起來,于是弟弟遺憾地放棄了他的打算。

     我們等候起風,想讓風把打死的鴨子吹到湖岸邊來,但等來的卻是一場暴風雨。

    我們在葉尼塞河對岸待了兩個晝夜,沒有糧食,隻靠吃火灰堆裡烤熟的、不放鹽的鴨子充饑。

    弟弟的行動舉止:那種滿不在乎的性格,快快活活的說話模樣,滿口的俏皮話,以及品行為人方面——譬如他同一個姑娘戀愛了一年多,可是卻同另外一個姑娘結婚,而他跟這個姑娘,如果把他們駕着出租汽車慢吞吞地去郊外的時間除去不算,那他跟她隻相識了三四個晚上——在所有這些方面他很像那個不可救藥的父親。

    弟弟的面貌雖說和爸爸像是從一個模子裡澆出來的,但他終究還是孩子模樣。

    那并不歡樂的童年時而在這個年輕人身上有所流露,這種情況持續了整整一生。

    看來,大自然規定要人經曆的生活階段是無論如何必須經曆的。

     柯利亞說他老想在冬天去凍土帶打一次獵。

    他沒有心思開汽車,感到在城市裡乏味得很。

    弟弟身上沸騰着父親的血液。

    去勸阻他不僅徒勞無益,而且還會使他更加心急火燎,越發不肯罷休。

     秋高氣爽的黃金季節來到了,當我乘着大型客機,在晴朗的藍天中飛向莫斯科,去文學講習班學習深造的時候,我的弟弟尼古拉·彼得羅維奇[8]同兩個夥伴搭了一架鐵片叮當作響的小型水上飛機,坐在狹小的機艙裡在那已經積滿白雪的濃厚的雲層中颠簸着,朝着泰梅爾方向飛行——去狩獵北極狐。

    飛機啪嚓一下降落在一個圓形的無名湖上,湖岸都是平坡,幾乎光秃秃寸草不生,湖上的鴨群和雁群被驚吓得慌張起飛。

    獵人們用漂來的木頭做了一個木排,用它運食品和雜物到岸上。

    飛行員們打獵打得心滿意足,把漂浮在水上的野味收拾到一起,向一心渴望在狩獵中交好運的狩獵小組成員握過了手,就飛走了。

    他們要等到十二月中旬再駕着這種小飛機來這裡,不過到那時候,飛機的起落架要換上滑雪闆了。

     在皮亞西那河的一條支流杜迪普塔河的一畔,有一間破舊的小木屋,還是很多年以前蓋在那兒的,已經朽爛不堪,需要大修了。

    狩獵小組的夥伴讓柯利亞撒網、捕魚——魚是獵人和狗的主食,還要用來做“誘子”(北方獵人誘捕野獸的誘餌名稱),而他們自己去砍木材,着手修補這間小屋,安置過冬的地方。

     柯利亞撒了兩個袋形漁網,一個撒在湖裡,另一個撒在面對小木屋的杜迪普塔河裡,然後他就開始挖坑,準備把捕來的魚放在坑裡發酵,讓魚發出臭氣來,傳得越遠越好。

    柯利亞挖了好一陣子,不過他心裡一直惦念着漁網,他很想知道網裡捕到些什麼。

    他走到杜迪普塔河邊一看,漁網不見了。

    虧得他事前想到把網的繩頭牢牢地拴在河邊石頭上,要不然那個網準找不到了。

    他試着從木排上去拉網,可是網一動也不動。

    “鈎住啦!”柯利亞感到很懊喪,他順着纖繩摸過去,想把網摘下來,可是把木排撐離開河岸往深水裡去看的時候,差一點從木排上掉下去。

    原來是魚把漁網壓得沉下去了!三個夥伴一起拉,才把漁網從水裡拖上來:網裡有聶利瑪魚、奇爾魚、鲑魚、有齒狗魚——都是些名種魚。

    漁網上出現了好些“窗洞”,大得人都可以鑽過去!他們立刻開始檢修漁網,否則漁網就會落得隻剩下一些繩子。

     在湖裡捕到了很肥的、厚脊背的高白鲑和許多雜七雜八的小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