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十 章 流浪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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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班主看了看。

    班主打量了四圈的身架,點了點頭說:“行,晚上來吧。

    ”他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多好個個兒,要是扮了窦爾敦,多排場!” 四圈晚上給戲班上打旗跑龍套,白天給戲班夥房挑水,算是勉強混了口飯吃。

    他一輩子不愛看戲,也看不懂戲,近來看得多了,覺得這戲文裡有無窮的奧妙。

    人家唱《鍘美案》,秦香蓮攔轎喊冤,唱到悲哀的地方,他竟然淚流滿面。

    人家唱喜劇《老羊山搬兵》,他在一邊張着嘴,瞪着眼,幾乎要笑出聲來。

     因為他表情太豐富、個子又大又顯眼,經常惹得台下觀衆指指點點,後來竟給他起了個外号叫“大旗杆”。

    每逢他一走出台口,下邊總是“轟”地一聲,一陣嘈雜,觀衆小聲議論着:“大旗杆!大旗杆!”“這貨又出來了!” 因為他太奪演員們的戲,便遭到了演員們的反對。

    他們說:“弄這麼個人在台上哄笑話,這戲沒法唱啦!” 班主無奈。

    隻好把他叫到一邊說:“四圈,你從前沒有看過戲?” 四圈說:“沒……沒有……看過,也……也沒看懂。

    ” 班主說:“畫匠不給神磕頭,戲文上唱的都是假的呀!你就想流眼淚?” 四圈說:“我……我知道是……是……是假的。

    就是憋……憋……憋……不住!” 班主歎了口氣說:“有你這樣的人。

    四圈,看起來你吃不了這門藝飯。

    ……” 四圈流着淚說:“我……我……我不想走。

    ” 班主看他怪可憐的,人也老實,就說:“你幫着老齊吧。

    白天還挑水,夜裡管管戲箱,把蟒、靠衣服晾晾疊上,帽盔收拾收拾,這點活你能幹吧!” 四圈幫老齊管了幾天戲箱,總覺得不太過瘾。

    舞台下那種萬頭攢動的刺激味道,使他很難忘懷,他仍然找機會想到前台去。

    他給這個演員倒茶,給那個演員端水,央求着他們給他個機會。

     有一次,東關火神廟廟會要唱三天戲。

    按照往常的規矩,唱正戲的這一天上午,還要戲班唱三出“神戲”。

    這些“神戲”都是幾分鐘的小折子戲,走走過場,取個吉利。

    不過這些戲裡必須有“神仙”,其中有一出戲是《敬德打虎》。

    按傳統的迷信說法,敬德被封為“門神”,也算是一個神仙。

    扮敬德的是豫西有名的老演員,藝名叫“一聲雷”。

    “一聲雷”已經五十多歲了,專門演架子花臉。

    這天他對四圈說: “四圈,你給我買一盒煙,我今天叫你出出台,”四圈說:“行!不……不……不唱吧?” “一聲雷”說:“我今天要打個大老虎,你就扮演這個老虎。

    你隻要用個藍衫披在身上,蒙着頭,彎下腰裝成老虎樣子,我打,你跳!聽着鑼鼓點,鼓停了,你就躺在地上裝死。

    這出戲就完了。

    ” 四圈滿有興趣地說:“好……那……那……得在……在下邊先……試試吧?” “一聲雷”說:“不用試。

    就那幾式。

    注意‘老虎’死了,就不能動了。

    ” 戲就在火神廟前的露天廣場上演。

    台子是臨時用木頭闆子搭的,上邊是藍布蓬,中間挂着“遮堂”,上下台口挂着兩個門簾。

    戲開演後,“一聲雷”先出場,亮了相,擺了幾個架勢,接着四圈披了個藍衫扮作老虎蹿了出來。

    緊鑼密鼓。

    “一聲雷”揮拳打着,四圈在地上跳着,撲着。

    四圈第一次踩着鑼鼓節奏蹦跳,興奮異常,越跳越有勁,竟忘記了要躺在地上“死”去。

    “一聲雷”看着打它不死,急得一頭汗,他小聲喊着: “四圈!你快躺下‘死’啊!你快躺下‘死’啊!” 就在這時候,台下又響起一片掌聲。

    四圈不但沒有聽見,反而跳得更起勁了,把“一聲雷”扮的敬德逼到台子邊上。

    “一聲雷”準備向他頭上拍一掌提醒他,不料因為挨得太近,被四圈一頭拱倒了。

    他想跳起來,誰知腳被四圈絆了一下,竟然倒在戲台下邊了。

    四圈扯了蒙在身上的藍衫,露出了頭。

    “敬德”已經躺在台子下邊。

    …… 三出“神戲”出了岔子,班主挨了一頓罵不說,戲價還被扣了五鬥麥子。

    “一聲雷”頭朝下跌在台下,頭上碰了個疙瘩,他沒敢吭聲,因為這是他起的由頭。

     中午,四圈躲在下處牆角裡偷偷端着碗在吃飯。

    班主過來了,他猛地奪過四圈的飯碗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