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方文化差異的淵源

關燈
明是愛琴海文明,多島嶼的地理區域,常會發生這樣的現象:一個部落為了尋找到更好的自然環境,殖民到另外一個島嶼上去。

    海上殖民運動頻繁地發生,于是,不同的部落會在同一個島嶼上相遇,他們如何和平共處呢?他們無法像中國人那樣按照血緣關系、親族制度來建構社會秩序,他們隻有一個辦法: 契約 如果三個部落共居于一個島嶼,這三個部落之間的關系不可能用血緣做基礎,隻能建立契約。

    但契約是人定的,也可以被人破壞,所以要讓契約神聖,其方法就是構造一個神的世界。

    用神與神之間的秩序、道德,來規定人間的秩序。

    讓人間的秩序有神聖性,這就是西方在哲學之前的宗教的基本任務。

     宗教的本意是什麼?是恢複人與神之間所訂立的契約,這正是religion這個詞的本意。

    人類社會的罪惡都來自人破壞了人與神之間所訂立的契約,于是人受到了懲罰,而重建這個契約,就是宗教。

    重建人與神之間的契約就是宗教的活動。

     這一點告訴我們,在西方哲學起步之前,西方的宗教思想已經區分出兩個世界了:一個現實世界,一個神的世界;一個此岸,一個彼岸。

    然後哲學才起步。

    哲學起步後不久,出現了蘇格拉底這樣的人物,後來又有他的學生柏拉圖。

    柏拉圖建立起第一個完整的哲學體系。

    柏拉圖的哲學,概括地說,就是: 理念論 柏拉圖不再用宗教的語言說話。

    他憑理性說話,要用理性的語言同樣構造出一個彼岸的世界來,這個世界就是理念世界。

     我們先要懂柏拉圖。

    理念論,在這裡無法展開,我用一個簡單的例子來說明理念的成立。

     比方說: 什麼叫一把錘子? 我們所看到的這把錘子,它的特殊形态,比如這樣一個錘子的柄,加上這樣一個錘子的頭,這便是一把錘子嗎? 不。

    錘子之為錘子,不在它的外部特征。

    我們之所以認識到這是一把錘子,是因為我們心中本就有錘子之理念,于是每一把具體的、感性的錘子,其實是對錘子之理念的模仿——我們聽到這種說法,會覺得很奇怪。

     按照理念論,每一個感性的事物都是對理念的不完善的模仿。

    比如說,這匹白馬、那匹黑馬,都是對馬之理念的模仿。

    當然,模仿出來一定不完善,一定有缺陷。

    怎麼理解這件事情?很簡單。

     假如我現在要完成一個任務:把一個圖釘敲到這桌子上去,我常用的那把錘子不在場,但我是還要做成這件事,我就舉起我這塊手表,把圖釘敲到了桌子上——這時候,它是手表嗎?不,它是錘子。

    錘子就是這樣對人而存在的,它是理念。

    所以,錘子之為錘子,不在于它的具體形象。

    手表一點也不像通常的錘子,但我就是把它做錘子用了,因為我心中有錘子之理念。

     我們現在有一點懂了。

    由柏拉圖的理念論産生出一個重要的結論:現實世界是不完善的。

    因為現實世界由感性事物構成,而感性事物都是對理念的不完善的模仿——天下沒有任何一把具體的錘子,可以被稱為錘子之理想。

    假如一個丹麥人舉起他們所造的錘子,向全世界各民族宣布:這是唯一真正的錘子。

    這話就很荒唐,不是嗎?所以,感性事物都是對理念的模仿,并且一定不完善,于是又一個重要的結論來了: 現實世界的缺陷來自它跟理念之間的差距,所以世界應當被改造。

     西方自從柏拉圖思想成為傳統以後,改造世界的要求就不斷被提出來,為什麼? 第一,現實世界被發現有缺陷。

    怎麼發現的?因為心中有理念,拿理念來對比現實,現實就有缺陷了。

    第二,有了缺陷怎麼辦?改造它,讓它更接近于理念,這叫進步。

    這個邏輯,完全可以用來說明錘子的曆史。

    我們今天的錘子,跟原始的錘子,形态差别很大,我們有了水壓機,這就是現在的錘子,形态上跟最初的錘子差别很大,而且,這同時代表着從原始的錘子到今天的錘子的進步。

     所以,西方一定提出曆史進步論:世界應當被改造,因為它隻是不完善地模仿了理念,要克服它的缺陷,而每一次克服都帶來一次進步。

     理念論表明西方文明跟中華文明有根本的差異。

    我們中國人可曾想過要改造世界?今天确實想了,這是因為受西方的影響,以前隻想到天人合一。

     在中國思想、中國文化精神當中,永遠發展不出西方的技術來。

    我們改變自然物的方法不是處理它,不是改造它,而是更好地實現天人合一,其原則是藝術。

    手工業勞動者的技藝不是技術,這是兩種不同的關于自然的态度。

     由于西方特别是近代以來的西方,在資本的要求下發展出以技術來改造自然的要求,柏拉圖的理念論在近代以來的西方文明當中得到了最充分的體現,它可以創造出自然界中本來沒有的東西。

    比方說泡泡糖,自然界中本無此東西,所以你在吃泡泡糖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咀嚼完了它的滋味之後你不能咽下去,因為它無法在你的身體内部完成代謝,你必須把它吐出來。

    若追溯淵源,泡泡糖就要追溯到理念論。

    這些東西一旦造出來,就無法進入自然界的循環中,所以被稱為白色污染。

    白色污染隻可能産生于西方文明。

     更可怕的事情是什麼?愛因斯坦發現了E=mc2,這在理論上發明了原子彈。

    按照這個公式,在物質中蘊藏的能量是其質量與光速之平方的乘積! 于是人類開始了對核能的利用。

    但我們不能利用核能,我們隻能利用太陽賜給我們的能量。

    為什麼?核能的利用要有一個前提:它能絕對安全地被利用。

    我們且不管核武器的事,假定全體人類做出共同決定銷毀一切核武器,僅僅和平地利用核能,比如說核電站,這同樣包含巨大的危險。

    因為這樣做的前提是:人類能夠絕對安全地使用核能。

    那麼這裡又有一個前提:人不會犯錯誤。

    但人是會犯錯誤的動物。

    這是一個哲學的命題和宗教的命題。

    人不能以為自己在理性的武裝之下可以不犯任何錯誤,達到完美和無限。

    這不可能。

    人歸根到底是有限的,他被虛無包圍着。

     所以,柏拉圖主義有重大的成果,但這些成果當中也包含了重大的危險。

     還有另一個成果,就是人類以理念論的原則來建構社會秩序。

    我們現在都欣賞西方理性的社會秩序。

    現在的社會秩序不再按照宗教的法則來建立,社會生活不再有唯靈論的光環、神聖的光環,一切的社會組織,不是暗示着個人向更高的精神價值攀登的道路,而是一個平面化的、理性的架構,社會的每一個組織、每一個單位,它組織的秩序都是按照理性來建構的。

    為什麼按照理性來建構,并且大家都接受了這一點呢?唯有一個理由: 效率。

     這樣的社會秩序,這樣的組織内部的秩序和制度,我們接受它的原因就是:理性的安排給我們帶來了效率。

    于是社會世界的非靈化也就完成了。

     當然,我們不能因此就說西方近代以來的文明壓根兒就是一個很不好的、充滿了毛病的文明,我們必須承認它帶來的進步成果。

     比方說,我們在技術的運用下實現了“不靠天吃飯”這件事情。

    中華民族是農業文明發展程度最高的一個民族,但它在曆史上始終面對着靠天吃飯這件事。

    所以北京有天壇,皇帝要率領衆臣祭天,祈禱大自然的風調雨順…… 中西之比較 我們已經知道了西方文化的特征,簡單地說就是柏拉圖主義。

    它有重大的世界曆史意義,它廣泛深入地影響了非歐洲民族。

    現在我們回過來,看一看中國文化和中國哲學的特征。

     中國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宗教。

    我們有佛教,而且佛教還中國化了,但佛教在嚴格意義上說不是宗教,因為它是無神論的: 佛教沒有神。

     佛教在民間的信仰方式當中才有了宗教的特點。

    比方說我們拜一個菩薩,拜一個佛像,我們仿佛在拜神,并且請他們幫助我們,我們會去燒香許願,然後再還願。

     這是佛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