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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累了。

    ” 他默默地攙着她朝家走去,穿過走廊,進了浴室。

    他扶她坐到浴缸邊沿,走到藥櫃前,打開。

    他戴上眼鏡,側仰着頭,從最上層的架子上取下一個瓶子。

    他從包裝袋裡抽出一團棉球,朝她轉過身來。

     “擡起你的臉蛋兒。

    ”他說。

    他用棉球蘸滿藥水,轉過身去處理她受傷的上唇,做了一個嫌惡的鬼臉,然後輕拭她的傷口。

    “這可以防止你亂吃東西。

    山德拉!”他喊道。

     亞曆山德拉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怎麼了,傑克?瓊·?露易絲,我以為你——” “别管那事兒了。

    家裡有迷魂湯嗎?” “傑克,别胡鬧。

    ” “得了吧,嘿。

    我知道你藏着用來做蜜餞蛋糕。

    仁慈的上帝,好姐姐,給我一點威士忌吧!到客廳去,瓊·?露易絲。

    ” 她頭暈眼花地走進客廳,坐了下來。

    她的叔叔跟了進來,一手端着一個平底玻璃杯,裡面是三指深的威士忌,另一手端着一杯水。

     “假如你一口氣把這全部喝下去,我獎你十美分。

    ”他說。

     瓊·?露易絲喝了,嗆到了。

     “屏住呼吸,傻瓜。

    喏,接着喝。

    ” 她抓起那杯水,飛快地喝了下去。

    她始終閉着眼,讓溫暖的酒精緩緩流遍她全身。

    當 99lib?net她睜開眼睛時,看見她的叔叔坐在沙發上,安詳地打量着她。

     過了一會兒他說:“感覺怎麼樣?” “熱。

    ” “那是烈酒的作用。

    告訴我,你此刻腦子裡在想什麼。

    ” 她虛弱地說:“一片空白,我的上帝。

    ” “倔丫頭,你不能學我的話!告訴我,你有什麼感覺?” 她皺着眉頭,眼皮擠作一團,用舌頭觸碰她生疼的嘴。

    “不知怎麼的,不太一樣。

    我人坐在這兒,卻好像坐在我紐約的公寓裡。

    我不知道——我覺得怪怪的。

    ” 芬奇博士起身,把手插進口袋裡,又抽出來,兩臂相擁放在背後。

    “那——好吧,我打算去為我那個舉動喝一杯。

    我這輩子都沒對女人動過手。

    我在考慮去對你姑姑動一下手,看有什麼反應。

    你在那兒坐一小會兒,别出聲。

    ” 瓊·?露易絲坐在那兒,聽見她的叔叔在廚房向他姐姐大發牢騷。

    她咯咯笑了起來。

    “我當然要喝一杯啦,山德拉。

    那是我應得的。

    我不是天天幹打女人的事。

    假如你對我打女人這件事感到不習慣的話,我可以告訴你,那會使你渾身無力……哦,她沒事……我沒發覺喝酒和吃酒有什麼區别……我們統統都得下地獄,隻是一個時間問題……别這麼頑固,姐姐,我還沒倒地不起……你幹嗎不來一杯呢?” 她感覺時間停止了,她身處在一個不算難受的真空裡,四周沒有陸地也沒有生命,但在這個冷漠之所,有一種模糊的友好氣氛。

    我醉了,她心想。

     她的叔叔春風得意地回到客廳,從一個盛滿冰塊、水和威士忌的細長玻璃杯裡小口抿着酒。

    “瞧我從山德拉那兒搞到了什麼。

    我徹底壞了她的蜜餞蛋糕。

    ” 瓊·?露易絲逼他把話說清楚:“傑克叔叔,”她說,“我敢肯定,你知道今天下午發生的事。

    ” “是啊。

    你對阿迪克斯說的每個字我都知道,你痛罵亨利時,我在家幾乎都能聽見你的聲音了。

    ” 老混蛋,他跟蹤我到鎮上。

     “你偷聽?不幹别的,偏偏——” “當然沒有。

    你覺得現在你可以讨論這個話題了嗎?” 讨論這個話題?“嗯,我想可以。

    前提是,你不要對我拐彎抹角。

    我想我現在聽不進什麼科倫索主教。

    ” 芬奇博士利索地坐到沙發上,身體前傾湊向她。

    他說:“我會對你直言不諱,我親愛的。

    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可以了,現在。

    ” “因為你可以了?” “是的。

    回想一下,瓊·?露易絲。

    回想一下,昨天,今早的咖啡茶會,今天下午——” “你知道今早的什麼事?” “你從沒聽說過電話這樣東西嗎?山德拉很配合地回答了幾個富有見地的問題。

    你把你的大呼小叫傳播到了四面八方,瓊·?露易絲。

    今天下午,我試圖以迂回的方式給你一些幫助,讓你更容易理解整件事情,向你點明一些道理,起一點緩和的作用——” “緩和什麼,傑克叔叔?” “緩和你落入這個塵世的沖擊。

    ” 芬奇博士拿起杯子喝酒時,瓊·?露易絲看見他銳利、褐色的眼睛越過玻璃杯瞥了她一眼。

    那是他身上你往往會忽略的東西,她想,他的小動作如此之多,以至于你都沒有注意到他在多麼密切地觀察你。

    他裝瘋賣傻,真是,狡猾程度不輸世上任何一隻狐狸。

    他的學識遠遠超過狐狸。

    天哪,我醉了。

     “……現在回想一下,”她的叔叔說,“這一切仍曆曆在目,不是嗎?” 她凝神思索。

    沒錯,确實曆曆在目,每句話都是,但又有幾分不一樣。

    她靜靜地坐着,回憶着。

     “傑克叔叔,”她最後說,“一切仍曆曆在目。

    确實發生過,不可抹殺。

    但你瞧,不知怎的,都可以忍受了。

    這——這一切都可以忍受了。

    ” 她講的是實話。

    她并未穿越時空,經曆使萬事萬物變得可以忍受的旅程。

    今天就是今天,她驚奇地看着她的叔叔。

     “感謝上帝,”芬奇博士平靜地說,“你知道為什麼現在可以忍受了嗎,我親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