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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頓。

    迪爾,你演達蒙先生。

    好,有一天,湯姆在他的實驗室研制一台能透視磚牆的儀器,有個人走進來說:‘斯威夫特先生嗎?’我演湯姆,所以我說:‘有事嗎,先生?’” “沒有東西能透視磚牆。

    ”迪爾說。

     “這台儀器可以。

    反正,有個人走進來說:‘斯威夫特先生嗎?’” “傑姆,”她說,“要安排這個角色的話,我們需要再找一個人。

    要我跑去把貝内特叫來嗎?” “不用,這個人的戲不長,所以我隻要口述他的部分就行了。

    故事總要有個開頭,斯庫特——” 此人的戲份是,通知年輕的發明家,一位才學非凡的教授在比屬剛果失蹤了三十年,是該有人設法把他找出來了。

    自然,他是來尋求湯姆·?斯威夫特和他朋友的協助,湯姆趕緊抓住了這個探險的機會。

     三人登上“他的飛行器”,那是許久以前他們用寬闊的木闆搭建的,釘在楝樹最粗重的枝條間。

     “這上面熱慘了,”迪爾說,“呼——呼——呼。

    ” “什麼?”傑姆說。

     “我說這上面離太陽那麼近,熱慘了。

    保佑我的長袖内衣。

    ” “你不能那麼講,迪爾。

    你飛得越高越涼快。

    ” “我推測是越熱。

    ” “哎呀,不對。

    越高越冷,因為空氣變得稀薄了。

    斯庫特,該你了,你說:‘湯姆,我們去哪裡?’” “我以為我們要去比利時。

    ”迪爾說。

     “你得說‘我們去哪裡’,因為那人告訴了我,他沒有告訴你們,而我還沒告訴你們,明白嗎?” 他們明白了。

     傑姆說明了他們的任務,迪爾講:“既然他失蹤了那麼久,他們怎麼知道他還活着?” 傑姆說:“這人講,他收到從黃金海岸發來的信号,威金斯教授——” “假如他都和他取得了聯系,怎麼可能找不着他?”她說。

     “因為他落到了一個杳無蹤迹的部族手裡,這個部落割取敵人首級作為戰利品。

    ”傑姆沒有理會她,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内德,你有帶X射線瞄準的步槍嗎?現在你說有。

    ” 她說:“有,湯姆。

    ” “達蒙先生,你給飛行器儲備了足夠的供給嗎?達蒙先生!” 迪爾身子一震,回過神來。

    “保佑我的擀面杖,湯姆。

    是的,長官!呼——呼——呼!” 他們在開普敦郊外做了一個三點式着陸,她告訴傑姆,他已經十分鐘沒給她任何台詞了,假如他不給她台詞,她就不再演下去了。

     “行。

    斯庫特,你說:‘湯姆,刻不容緩。

    我們直奔叢林吧。

    ’” 她說了。

     他們繞着後院行進,披荊斬棘,偶爾停下,射殺一頭走失的大象,或與一個食人族部落搏鬥。

    傑姆領路。

    有時他高喊“退後”,他們便卧倒,伏在溫熱的沙地上。

    一次,他從維多利亞瀑布中救出達蒙先生,而她站在一旁,悶悶不樂,因為她唯一的工作就是拉住綁着傑姆的繩子。

     不久,傑姆又吼道:“我們快到啦,加油啊。

    ” 他們向前朝車庫沖去,假裝那是一個割人頭村。

    傑姆跪了下來,裝作是個持蛇的遊醫。

     “你在做什麼?”她問。

     “噓!在獻祭。

    ” “你看上去痛苦不堪,”迪爾說,“什麼是獻祭?” “你用獻祭,讓割人頭的人不能靠近你。

    瞧,他們在那兒!”傑姆發出低沉的嗡嗡聲,說着類似“布加——布加——布加”的話,車庫裡人頭攢動,全是野蠻人。

     迪爾用一種很惡心的方式一翻白眼,直挺挺倒在地上。

     “他們給達蒙先生施了法!”傑姆叫道。

     他們擡起僵硬得像根燈柱的迪爾,走到太陽下。

    他們收集無花果葉,一片接一片地把迪爾從頭蓋到腳。

     “你覺得這有用嗎,湯姆?”她說。

     “也許吧。

    還看不出來。

    達蒙先生?達蒙先生,醒醒!”傑姆敲着他的腦袋。

     迪爾坐了起來,無花果葉散了一地。

    “好啦,住手,傑姆·?芬奇,”他說,然後繼續擺出四肢張開的姿勢,“我在這兒待不了太久了。

    天越來越熱。

    ” 傑姆像羅馬教皇一樣神秘兮兮地用手拂過迪爾的頭,說:“瞧,内德,他醒了。

    ” 迪爾的眼皮顫動着睜開了。

    他站起身,踉踉跄跄地繞着院子邊走邊嘟囔着:“我這是在哪裡?” “就在這裡,迪爾。

    ”她說,有幾分警覺。

     傑姆繃着臉說:“你知道那不對。

    你應該說:‘達蒙先生,你在比屬剛果迷了路,中了符咒。

    我是内德,這是湯姆。

    ’” “我們也迷路了?”迪爾說。

     “在你中咒期間我們一直找不到路,但現在我們找到了,”傑姆說,“威金斯教授被綁在那兒一間茅舍裡的木樁上,我們得把他救出來——” 據她所知,威金斯教授仍被綁在木樁上。

    卡波妮從後門探出頭,破除了每個人身上的符咒,她尖聲喊道:“你們要檸檬水嗎?十點半啦。

    你們大家最好來喝點兒,不然那日頭會把你們活烤了!” 卡波妮把三個玻璃杯和滿滿一大罐檸檬水擺在門内的後廊上,這麼安放是為了确保他們能在陰涼處至少待五分鐘。

    上午十點左右的檸檬水是夏日每天都會有的。

    他們各灌下三杯,發現上午剩餘的時光沒事可幹了。

     “想去多布斯牧場嗎?”迪爾問。

     不想。

     “我們來做風筝怎麼樣?”她說,“我們可以向卡波妮要一點面粉……” “夏天不能放風筝,”傑姆說,“沒有一絲流動的空氣。

    ” 後廊上的溫度計顯示三十三度,車庫在遠處閃着朦胧的微光,兩棵成對的參天楝樹靜如死水。

     “我有主意啦,”迪爾說,“我們來辦一個奮興布道會吧。

    ” 三人面面相觑。

    這不是空穴來風。

     梅科姆鎮的三伏天意味着至少有一場奮興布道會,而那個星期正有一場在進行中。

    那是鎮上三個教會——循道宗會、浸禮會和長老會——的習俗,三個教會的教徒集合起來統一聆聽一位客座牧師的布道,但偶爾,當三個教會無法就傳道士的人選或薪水達成一緻時,每個教區會各自舉行自己的奮興布道會,公開邀請大家參加,因此,有時,全鎮人會因此有三周精神重新覺醒。

    奮興期是一段鬥争期:與罪孽鬥争,與可口可樂鬥争,與電影鬥争,與周日的打獵鬥争;與年輕女性越來越多塗脂抹粉、當衆抽煙的趨勢鬥争;與喝威士忌鬥争——每年夏天起碼有五十個小孩走到聖壇上,發誓他們在二十一歲前決不喝酒、抽煙或詛咒。

    那些東西太含糊了,瓊·?露易絲從來沒搞清楚是與什麼東西做鬥争,隻不過也無需對此發什麼誓就是了。

    同時這也是鎮上婦人間的鬥争,看誰為那位福音傳道士布置的餐桌最漂亮。

    梅科姆鎮的長駐牧師也能享受一周免費的餐點,故而在心存不敬的居民區,有人頗有微詞,說當地的神職人員故意慫恿他們的教會分開舉辦儀式,借此多賺兩個星期的謝禮。

    不過,這并不屬實。

     那一周,連續三晚,傑姆、迪爾和她坐在浸禮會教堂(這次的主辦方是浸禮會)的兒童區,谛聽詹姆斯·?愛德華·?穆爾黑德牧師大人的訓導,他是一位來自佐治亞北部的知名演講人,至少他們聽說是這樣。

    在他所講的内容裡,他們唯一聽懂的是他對地獄的見解。

    對她來說,地獄是并将永遠是一片火海,面積恰好與亞拉巴馬州的梅科姆縣一樣大,四周有二百英尺高的磚砌圍牆。

    有罪的人被撒旦叉起,抛過這堵牆,他們在某種液體硫黃的湯汁裡煨煮,穿越永生。

     穆爾黑德牧師大人個子很高,神情哀傷,駝背,喜歡給他的布道起吓人的标題。

    (假如你在街上遇到耶稣,你會同他講話嗎?穆爾黑德牧師大人認為,即使你想講,恐怕也講不了,因為耶稣可能說的是阿拉米語。

    )他布道的第二晚,主題是“罪惡的報應”。

    當時,鎮上的電影院正在放映一部同名電影(十六歲以下的人不準入内),梅科姆人以為穆爾黑德牧師大人要講的是這部電影,所以全鎮人都出動來聽他的布道。

    結果穆爾黑德牧師大人講的根本不是這個。

    他用四十五分鐘細摳字眼,分析他講稿的語法準确性。

    (哪個是對的?罪惡的種種報應是死,既然“種種報應”是複數,那麼“是”應該用單數形式還是複數形式?這是有差别的,穆爾黑德牧師大人所做的區分如此深奧,連阿迪克斯·?芬奇也參不透他的用意何在。

    ) 傑姆、迪爾和她本來會無聊至極,但穆爾黑德牧師大人擁有一種吸引小孩子的獨特禀賦。

    他會吹口哨。

    他的兩顆門牙間有一道縫(迪爾硬說那是假牙,隻是做得像真的而已),每當他說到含有一個或多個“s”的單詞時,就發出教人幸災樂禍的聲音,讓人得到極大的滿足。

    Sin(罪孽)、Jesus(耶稣)、Christ(基督)、Sorrow(悲傷)、Salvation(救世)、Success(成功),是他們每晚豎起耳朵等着聽的關鍵詞,他們的專注獲得了兩方面的回報:那時候,沒有一名牧師能在一場布道中不把這些詞統統用一遍,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