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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迪克斯·?芬奇把左側的袖口拉出來,随後又謹慎地塞了回去。

    一點四十。

    有些日子,他戴兩塊表——今天,他就戴了兩塊,一塊是早年伴他的孩子成長的古董懷表,另一塊是腕表。

    前者是習慣,後者是在他手指活動不便、伸不進表袋時用來看時間的。

    在上年紀之前,他高大魁梧,關節炎使他縮成了中等身材。

    上個月,他七十二了,可在瓊·?露易絲心中,他一直徘徊在五十五歲上下——她記不起他更年輕時的模樣,他也似乎從未變老。

     在他坐的椅子前面,立着一個鋼質的樂譜架,架子上放的是《阿爾格·?希斯的奇怪案例》。

    阿迪克斯微微前傾,以便更清楚地表達他對正在讀的内容的不滿。

    陌生人不會從阿迪克斯的臉上看出氣惱,因為他很少流露這種情緒,然而,阿迪克斯的朋友卻能預料,他馬上就會發出一聲冷冷的“哼嗯”:他的眉毛上揚,嘴抿成一道有趣的細線——這是個信号。

     “哼嗯。

    ”他說。

     “什麼,親愛的?”他的妹妹問。

     “我不明白,一個這樣的人,怎麼有臉向我們闡述他對希斯一案的觀點。

    這就好比是費尼莫爾·?庫珀在寫韋弗利系列小說。

    ” “為什麼,親愛的?” “他幼稚地堅信公務員剛正不阿,他似乎認為國會的地位相當于貴族。

    對美國的政治一竅不通。

    ” 他妹妹端詳着那本書的護封。

    “我對這個作者不熟,”她說,從而宣判了這本書的死刑,“好啦,别擔心,親愛的。

    他們是不是該到了?” “我不是擔心,山德拉。

    ”阿迪克斯瞥了一眼他的妹妹,心中覺得好笑。

    她是個不可理喻的女人,不過與她為伴總比看着瓊·?露易絲日複一日郁郁寡歡地杵在家裡強。

    他的女兒郁郁寡歡時便坐立不安,煩躁地來回打轉,而阿迪克斯喜歡他身邊的女人輕松自在,而不是忙不疊地倒煙灰缸。

     他聽見有車轉入家裡的車道,然後是砰砰兩聲關門聲,接着是前門砰地關上了。

    他用腳小心地把樂譜架從他面前推開,想要不用手撐着直接從很深的扶手椅裡站起來,但是失敗了;他又試了一次,這一次他成功了。

    他才站穩,瓊·?露易絲就已經走到了他跟前。

    他承受住她撲來的擁抱,并竭力去回抱她。

     “阿迪克斯——”她說。

     “把她的手提箱拿到卧室去吧,辛苦你了,漢克,”阿迪克斯探過她的肩膀說,“謝謝你去接她。

    ” 瓊·?露易絲又轉身去親姑姑,卻沒親到。

    她從包裡拿出一盒煙,朝沙發丢去。

    “風濕病怎麼樣了,姑姑?” “好一些了,乖寶貝。

    ” “阿迪克斯呢?” “好一些了,乖寶貝。

    你一路順利嗎?” “很順利。

    ”她癱倒在沙發上。

    漢克完成任務後回來,說“往那兒坐坐”,然後在她旁邊坐下了。

     瓊·?露易絲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

    “有什麼新聞嗎?”她問,“這些日子,我唯一的消息來源就是《梅科姆論壇》報,在字裡行間搜尋言外之意。

    你們大家從不寫信告訴我任何事。

    ” 亞曆山德拉說:“你知道埃德加表叔的兒子死了的事吧?真是太讓人傷心了。

    ” 瓊·?露易絲看見亨利和她父親交換了一個眼神。

    阿迪克斯說:“有一天下午,他回宿舍晚了,剛參加完橄榄球訓練。

    他把兄弟會的冰櫃洗劫一空,還吃了一打香蕉,用一品脫威士忌酒灌了下去。

    一小時後他就死了。

    根本沒什麼可讓人傷心的。

    ” 瓊·?露易絲說:“嚯喲。

    ” 亞曆山德拉說:“阿迪克斯!你知道他是埃德加的心頭肉。

    ” 亨利說:“那才糟糕呢,亞曆山德拉阿姨。

    ” “埃德加表叔還在追求你嗎,姑姑?”瓊·?露易絲問,“看來,十一年後,他會向你求婚哦。

    ” 阿迪克斯揚起眉毛以示警告。

    他目睹女兒心中的魔鬼現身,操控着她:她的眉毛揚了起來,和他一個樣,眉毛下方耷拉着眼皮的眼睛圓睜,嘴巴一角殺氣騰騰地上揚。

    當她露出這副模樣時,唯有上帝和羅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