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盧氏曹先生教澤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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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以後,是别一種世界,還剩着白天脾氣是不行的。

    有一夜,已經三點半鐘了,我在譯一篇東西,還沒有睡覺。

    忽然聽得路上有人低聲的在叫誰,雖然聽不清楚,卻并不是叫阿金,當然也不是叫我。

    我想:這麼遲了,還有誰來叫誰呢?同時也站起來,推開樓窗去看去了,卻看見一個男人,望着阿金的繡閣的窗,站着。

    他沒有看見我。

    我自悔我的莽撞,正想關窗退回的時候,斜對面的小窗開處,已經現出阿金的上半身來,并且立刻看見了我,向那男人說了一句不知道什麼話,用手向我一指,又一揮,那男人便開大步跑掉了。

    我很不舒服,好像是自己做了甚麼錯事似的,書譯不下去了,心裡想:以後總要少管閑事,要煉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炸彈落于側而身不移!……但在阿金,卻似乎毫不受什麼影響,因為她仍然嘻嘻哈哈。

    不過這是晚快邊才得到的結論,所以我真是負疚了小半夜和一整天。

    這時我很感激阿金的大度,但同時又讨厭了她的大聲會議,嘻嘻哈哈了。

    自有阿金以來,四圍的空氣也變得擾動了,她就有這麼大的力量。

    這種擾動,我的警告是毫無效驗的,她們連看也不對我看一看。

    有一回,鄰近的洋人說了幾句洋話,她們也不理;但那洋人就奔出來了,用腳向各人亂踢,她們這才逃散,會議也收了場。

    這踢的效力,大約保存了五六夜。

     此後是照常的嚷嚷;而且擾動又廓張了開去,阿金和馬路對面一家煙飯店裡的老女人開始奮鬥了,還有男人相幫。

    她的聲音原是響亮的,這回就更加響亮,我覺得一定可以使二十間門面以外的人們聽見。

    不一會,就聚集了一大批人。

    論戰的将近結束的時候當然要提到“偷漢”之類,那老女人的話我沒有聽清楚,阿金的答複是:“你這老×沒有人要!我可有人要呀!” 這恐怕是實情,看客似乎大抵對她表同情,“沒有人要”的老×戰敗了。

    這時踱來了一位洋巡捕,反背着兩手,看了一會,就來把看客們趕開;阿金趕緊迎上去,對他講了一連串的洋話。

    洋巡捕注意的聽完之後,微笑的說道:“我看你也不弱呀!” 他并不去捉老×,又反背着手,慢慢的踱過去了。

    這一場巷戰就算這樣的結束。

    但是,人間世的糾紛又并不能解決得這麼幹脆,那老×大約是也有一點勢力的。

    第二天早晨,那離阿金家不遠的也是外國人家的西崽忽然向阿金家逃來。

    後面追着三個彪形大漢。

    西崽的小衫已被撕破,大約他被他們誘出外面,又給人堵住後門,退不回去,所以隻好逃到他愛人這裡來了。

    愛人的肘腋之下,原是可以安身立命的,伊孛生(HIbsen)戲劇裡的彼爾·幹德〔2〕,就是失敗之後,終于躲在愛人的裙邊,聽唱催眠歌的大人物。

    但我看阿金似乎比不上瑙威女子,她無情,也沒有魄力。

    獨有感覺是靈的,那男人剛要跑到的時候,她已經趕緊把後門關上了。

    那男人于是進了絕路,隻得站住。

    這好像也頗出于彪形大漢們的意料之外,顯得有些躊蹰;但終于一同舉起拳頭,兩個是在他背脊和胸脯上一共給了三拳,仿佛也并不怎麼重,一個在他臉上打了一拳,卻使它立刻紅起來。

    這一場巷戰很神速,又在早晨,所以觀戰者也不多,勝敗兩軍,各自走散,世界又從此暫時和平了。

    然而我仍然不放心,因為我曾經聽人說過:所謂“和平”,不過是兩次戰争之間的時日。

     但是,過了幾天,阿金就不再看見了,我猜想是被她自己的主人所回複。

    補了她的缺的是一個胖胖的,臉上很有些福相和雅氣的娘姨,已經二十多天,還很安靜,隻叫了賣唱的兩個窮人唱過一回“奇葛隆冬強”的《十八摸》〔3〕之類,那是她用“自食其力”的餘閑,享點清福,誰也沒有話說的。

    隻可惜那時又招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