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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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

    真希望我還待在原來的教會,這樣我就可以沖到原先的主教面前,告訴他我不再有心理障礙。

     我高估了自己的進步。

    我太專注于取得的成效,而忽視了沒有改變的一面。

    我們已交往了幾個月,我跟他的家人一起度過了很多夜晚,卻從未提過我的家人。

    一次尼克說他肩膀疼,我想都沒想,便不經意地提起母親的精油。

    他很感興趣——他一直在等我提及家人——但我為自己的口誤而生氣,之後再也沒讓這種情況發生過。

     五月底,我開始感覺不舒服。

    整整一個星期,我幾乎打不起精神去律師事務所實習。

    我早睡晚起,白天還是困得直打呵欠。

    我的喉嚨開始疼,聲音低沉下來,變得粗糙沙啞,仿佛我的聲帶成了砂紙。

     起初尼克覺得我不肯看醫生好笑,但随着病情的惡化,他開始擔心,繼而感到困惑。

    我并不理會他的建議。

    “沒那麼嚴重,”我說,“嚴重了我就去看醫生。

    ” 又一個星期過去了。

    我辭掉了實習工作,開始不分晝夜地睡覺。

    一天早上,尼克突然來了。

     “我們去看醫生。

    ”他說。

     我開始說不去,但接着我看到了他的表情。

    他看上去似乎有個問題想問我,但又知道提出來沒有意義。

    他嘴角緊閉,眯起眼睛。

    這就是不信任的樣子,我想。

     是去看邪惡的醫生,還是向男友坦承自己認為醫生都是邪惡的?面對這兩個選擇,我選擇看醫生。

     “我今天就去,”我說,“我保證。

    但我想一個人去。

    ” “好吧。

    ”他說。

     他走了,但我還有一個困惑。

    我不知道怎麼看醫生。

    我打電話給班上的一個朋友,問她是否願意開車送我。

    一個小時後她來接我,我困惑不解地看着她開車經過離我公寓幾個街區遠的醫院。

    她帶我去了校園北邊的一棟小房子,她稱其為“診所”。

    我試圖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表現得好像以前來過一樣。

    但當我們穿過停車場時,我感覺母親的目光在注視着我。

     我不知道該對接診的護士說什麼。

    朋友以為我不說話是因為喉嚨疼,于是替我解釋了症狀。

    我們被告知等候。

    最後,一位護士把我帶到一間白色的小房間,給我稱了體重,量了血壓,用棉簽擦了舌頭。

    她說,嚴重的咽喉腫痛通常是由鍊球菌或單核細胞病毒引起的,幾天後他們就會知道結果。

     結果出來的時候,我一個人開車去了診所。

    一位秃頂的中年醫生将結果遞給我。

    “恭喜,”他說,“鍊球菌和單核細胞病毒都呈陽性反應。

    一個月來,你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同時感染了細菌和病毒的人。

    ” “兩種都是?”我低聲說,“我怎麼會兩種都感染呢?” “非常非常倒黴,”他說,“我可以給你開點青黴素治療鍊球菌,但對于單核細胞病毒我無能為力。

    你得等它自己痊愈。

    不過,一旦我們消滅了鍊球菌,你應該會感覺好一些。

    ” 醫生讓護士拿來一些青黴素。

    “我們應該馬上給你開抗生素。

    ”他說。

    我手裡拿着藥片,想起那天下午查爾斯給我服用布洛芬的情景。

    我想起母親,想起她多次告訴我,抗生素毒害身體,會導緻不孕不育和嬰兒先天缺陷。

    耶和華的精神不能住在不潔的身體裡。

    凡離棄上帝,依賴人類,這樣的身體必然是不潔的。

    也許最後那部分是爸爸說的。

     我吞下了藥片。

    也許是因為太難受讓我感到絕望,但我猜更多是因為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理由:好奇。

    就這樣,我來到醫療機構内部,想看看最終我一直以來害怕的事情會不會發生。

    我的雙眼會流血嗎?我的舌頭會掉下來嗎?肯定會有可怕的事情發生。

    我需要知道是什麼。

     我回到公寓,給母親打了個電話。

    我覺得坦白會減輕自己的罪惡感。

    我告訴她我去看了醫生,我感染了鍊球菌和單核細胞病毒。

    “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說,“我正在服用青黴素。

    ” 她開始說話,語速很快,但我沒聽到多少,我太累了。

    她快說完時,我說了一句“我愛你”,便挂斷了電話。

     兩天後,從愛達荷州寄來一個包裹,裡面有六瓶酊劑、兩瓶精油和一袋白色黏土。

    我認出了配方——精油和酊劑用來增強肝髒和腎髒功能,黏土用來泡腳排毒。

    母親留了一個便條:這些藥草會幫你把體内的抗生素排出。

    請長期堅持服藥。

    愛你。

     我仰靠在枕頭上,幾乎立刻就睡着了,但入睡前我笑出聲來。

    她沒有寄來任何對抗鍊球菌或單核細胞病毒的藥物,隻有對付青黴素的。

     第二天早上,電話鈴響了,我醒了過來。

    是奧黛麗打來的。

     “出事了。

    ”她說。

     她的話讓我想起另一個時刻,想起上次接電話的情景,聽到的不是問候,也是這句話。

    我想起了那天,想起了母親接下來說的話。

    我希望奧黛麗說的不是一樣的内容。

     “是爸爸,”她說,“如果你現在快點——馬上出發的話——你還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