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忠的人,違逆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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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奈達的牛奶倉庫開始動工。

    肖恩設計和焊接主框架——構成建築物骨架的巨大橫梁。

    它們對裝載機來說太重了;隻有起重機才能将它們吊起來。

    這個程序是個精細活兒,要求焊工在大梁降至柱子上時使其兩端保持平衡,然後焊接到位。

    當肖恩宣布他想讓我操作起重機時,大家都吃了一驚。

     “塔拉不能開起重機,”爸爸說,“她将花半個上午的時間才能弄明白操縱裝置,而且還是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 “但她會很小心的,”肖恩說,“我受夠了,再也不想從上面掉下來了。

    ” 一個小時後,我坐在駕駛室裡,肖恩和盧克站在離地二十英尺、懸于空中的大梁兩端。

    我輕輕地碰了一下操縱杆,一邊聽着液壓油缸發出的嘶嘶聲,一邊慢慢地向前伸展。

    橫梁就位時,肖恩喊了一聲“停”,然後他們拉下防護面罩開始焊接。

     那年夏天,肖恩和父親之間發生了上百次争執,肖恩赢了很多次,由我負責操作起重機就是其中之一。

    但大多數問題沒有得到如此和平的解決。

    他們幾乎每天都吵——因為設計圖表上的一個缺陷,或落在家裡的一件工具。

    爸爸似乎渴望争鬥,以此來證明誰是老大。

     一天下午,爸爸走到肖恩旁邊,看着他焊接。

    一分鐘後,他無緣無故地大喊:肖恩吃午飯的時間太長,沒能讓小工隊早起,也不催促我們努力幹活。

    爸爸喊了幾分鐘,接着肖恩摘下焊接頭盔,平靜地看着他說:“你能不能閉嘴,讓我幹活?” 爸爸還在吼個不停。

    他說肖恩很懶,不懂得如何管理團隊,不明白努力工作的價值。

    肖恩停下焊接的活兒,慢慢走到平闆皮卡旁。

    爸爸跟在後面,仍然大喊大叫。

    肖恩慢慢地一個指頭一個指頭摘下手套。

    有人在離他臉旁六英寸的近旁吼叫,他好像全當不存在。

    有好一會兒,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任由辱罵将自己淹沒,然後鑽進皮卡一溜煙開走了,隻留下爸爸對着飛揚的塵土喊叫。

     我還記得當我望着皮卡沿土路駛遠時心中湧起的敬畏之情。

    肖恩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敢和爸爸抗争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能憑借強烈的意志和堅定的信念讓爸爸屈服讓步的人。

    我曾見過爸爸對每個哥哥大發脾氣、又喊又叫。

    肖恩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一走了之的人。

     那是一個星期六的晚上。

    我在城裡外婆家,廚房餐桌上擺着我的數學課本,旁邊是一盤餅幹。

    我正在為重新參加大學入學考試而複習。

    我經常在外婆家學習,這樣爸爸就不會教訓我了。

     電話響了,是肖恩打來的。

    他問我想不想看電影。

    我說想,幾分鐘後聽見外面傳來一陣隆隆聲,于是朝窗外看去。

    他黑色摩托車的轟鳴、頭上戴的澳洲寬檐帽,與外婆家的白色尖樁栅欄如此格格不入。

    外婆開始做巧克力布朗尼,我和肖恩上樓去選電影。

     外婆端來布朗尼時,我們将電影暫停,默默吃着,勺子在外婆的瓷盤上叮當作響。

    “你會考到二十七分的。

    ”我們吃完時,肖恩突然說。

     “沒關系,”我說,“反正我也不會去。

    萬一爸爸說得沒錯呢?如果我被洗腦了怎麼辦?” 肖恩聳聳肩。

    “你和爸爸一樣聰明。

    爸爸說得對不對,到了那兒你就知道了。

    ” 電影看完了,我們跟外婆道别。

    那是一個溫和的夏日夜晚,騎摩托車再合适不過。

    肖恩說我該坐他的摩托車一起回家,明天再來取車。

    他發動引擎,等着我坐上去。

    我朝他邁了一步,然後想起外婆餐桌上的數學書。

     “你先走吧,”我說,“我馬上就來。

    ” 肖恩拉下頭盔,将摩托車掉頭,沿着空蕩蕩的街道沖了出去。

     開車回家的路上我心情愉悅,将頭腦放空。

    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那種黑隻屬于窮鄉僻壤的野外,住戶稀少,路燈更少,星光一覽無餘。

    我像以前無數次那樣,沿着蜿蜒的高速公路穿行,順着貝爾河山疾馳而下,在與五裡溪平行的平坦路段滑行。

    一路向北爬升,再右轉彎。

    不用看我也知道前方哪裡有彎道。

    所以當見到黑暗中原地閃爍的車前燈時,我暗自納悶發生了什麼事。

     我開始爬坡。

    我左邊是一片牧場,右邊是一道溝渠。

    上了坡,我首先看見三輛車停靠在溝渠旁。

    車門開着,駕駛室的燈亮着。

    七八個人湊在路面上的什麼東西前。

    我變換車道避開他們,但當我看見躺在公路中間的一個小小物體,我停下了車。

     那是一頂澳洲寬檐帽。

     我将車停在路邊,朝圍在溝渠邊的人群跑去。

    “肖恩!”我喊道。

     人群分開讓我通過。

    肖恩臉朝下趴在碎石上,躺在一攤血泊中。

    在車燈的強光下,血呈粉紅色。

    他一動不動。

    “他撞上了角落裡的一頭牛。

    ”一個男人說,“天太黑了,他沒看見它。

    我們不敢動他,已經叫了救護車。

    ” 肖恩身體彎曲,背部扭曲。

    我不知道救護車多久才能到,血流得太多了。

    我決定先止血。

    我将雙手伸到他的肩膀下方,擡了一下,但沒擡動。

    我擡頭看看人群,認出一張臉。

    是德萬。

    [十五年後被問及這個問題時,德萬說不記得自己曾在那裡。

    但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