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孩子

關燈


    我的數學能力正在提高,但并不強。

    雖然我能解出大部分習題,但做題速度很慢,需要規定時間的兩到三倍。

    我甚至連最基本的語法知識都沒有,盡管我正在學習,從名詞開始,接下來是介詞和動名詞。

    科學是一個謎,可能是因為我讀過的唯一一本科學書還是那種可拆下來塗色的。

    四部分中,我唯一感到自信的是閱讀。

     楊百翰大學是一所競争激烈的大學。

    我需要拿到高分——至少二十七分,這意味着進入同屆生排名的前百分之十五。

    我當時十六歲,從未參加過考試,隻是剛剛開始接受類似系統的教育;盡管如此,我還是報了名。

    這感覺就像擲骰子,一旦扔出,便聽天由命。

    上帝會給出得分。

     考試前夜我失眠了。

    我的大腦像發燒般灼熱,浮現出許多災難場景。

    五點鐘我下了床,吃了早飯,驅車四十英裡來到猶他州州立大學。

    我和其他三十名學生被帶進一間白色的教室,他們在椅子上坐下,将鉛筆放在課桌上。

    一位中年女士發放試卷,還有我從沒見過的奇怪的粉紅色的紙。

     “請問,”她分發到我時,我說,“這是什麼?” “是答題紙。

    塗答案用的。

    ” “怎麼用?”我說。

     “和别的答題紙一樣。

    ”她面帶惱火地從我身邊走開,好像我在惡作劇。

     “我以前從來沒用過。

    ” 她打量了我一會兒。

    “把正确答案的圓圈填滿,”她說,“完全塗黑。

    明白了嗎?” 考試開始了。

    我從來沒有在滿屋都是人的房間裡,在書桌前坐過四個小時。

    噪音令人難以置信,但似乎我是唯一一個聽到它們的人,唯一一個因為翻頁的沙沙聲和鉛筆的塗寫聲無法集中精力的人。

     考試結束了,我猜我數學有可能不及格,科學肯定不及格。

    我在科學部分的回答甚至連猜測都算不上。

    答案随機,隻是那張奇怪的粉色答題紙上的圓點圖案。

     我開車回家了。

    我覺得自己愚蠢可笑,滑稽至極。

    現在我親眼見到了别的學生——看着他們排着整齊的隊伍走進教室,坐到座位上,平靜地填寫答案,好像在做一次例行練習——我之前竟然自以為得分能排進前百分之十五,簡直荒謬。

     那是他們的世界。

    我穿上工作服,重返我的世界。

     那年春天有一天天氣異常炎熱,我和盧克一整天都在拖檩條——水平橫跨屋頂的鐵梁。

    檩條沉重,太陽毒辣。

    汗水順着我們的鼻子淌下來,滴在噴過漆的鐵上。

    盧克脫下襯衫,抓住袖子扯出幾道巨大的口子,讓風可以吹進去。

    這麼極端的做法我連想都不敢想,但在背了二十根檩條後,我的背上全是黏糊糊的汗,我拍打着T恤扇風,然後卷起袖子,露出一英寸肩膀。

    幾分鐘後,爸爸看到我,大步走過來,一把拉下我的袖子。

    “這兒不是妓院。

    ”他說。

     我看着他走開,機械地又把袖子卷了上去,好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做了這個決定。

    一小時後他回來,看見我後困惑地停下腳步。

    他告訴過我該做什麼,我卻沒有聽。

    他不安地站了一會兒,然後走到我跟前,抓住兩個袖子猛地往下拉。

    沒等他走出十步遠,我又挽了上去。

     我想服從。

    我本意如此。

    但那個下午太過炎熱,我渴望輕風吹拂手臂。

    僅僅幾英寸而已。

    我全身上下從太陽穴到腳趾全是污垢。

    晚上我得花半個小時才能将鼻孔和耳朵裡的黑色污垢挖出來。

    我并不覺得自己是欲望或誘惑的對象。

    我覺得自己像一輛人力叉車。

    一英寸皮膚又有什麼要緊的呢? 我一直在攢錢,以備學費之需。

    爸爸注意到了,便開始讓我為一些小東西付費。

    第二次車禍後,母親又開始購買保險,爸爸說我那份應該由我自己付。

    我照做了。

    接着他又要錢用于登記車輛。

    “這些政府收費會讓你破産。

    ”我把錢遞給他時,他說。

     對此爸爸表示滿意,直到我的考試成績寄到家。

    一天我從廢料場回來,發現一個白色信封。

    我撕開信封,手上的油污把紙都弄髒了。

    我跳過單科分數,直接看總分。

    二十二分。

    我的心快樂地怦怦直跳。

    雖然不是二十七分,但充滿可能性。

    也許能上愛達荷州州立大學。

     我将成績拿給母親看,她告訴了爸爸。

    他變得煩躁不安,然後大叫着說我該搬出去住了。

     “她既然長大了,能領工資了,就該付房租了。

    ”爸爸喊道,“她可以到别的地方付房租。

    ”起初母親還和他争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