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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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某種先知們具有的東西,它不論男女,也不分老少,是一種内在的、不可動搖的價值。

     但現在,當我凝視着肖恩在我的牆上投下的影子,意識到我日漸成熟的身體,意識到它的邪惡,以及我想用它作惡的欲望,那段記憶的意義發生了變化。

    突然間,這種價值有了條件,似乎可以被拿走或浪費。

    它并非與生俱來,而是一種賜予。

    真正有價值的不是我,而是讓我變得身份模糊的表面上的約束和儀式。

     我看着哥哥。

    那一刻,他似乎更成熟、更睿智了。

    他見過世面,領略過世俗的女人,所以我請求他,不要讓我成為那樣的女人。

     “好吧,魚眼睛,”他說,“我會的。

    ”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我脖子瘀青,手腕浮腫。

    我頭痛——不是腦袋裡面痛,而是整個腦子痛,仿佛這個器官本身柔軟脆弱。

    我去上班了,但早早回了家,躺在地下室一個黑暗的角落裡,等着疼痛結束。

    我躺在地毯上,感受着大腦怦怦直跳。

    這時泰勒發現了我,他斜靠在我腦袋附近的沙發上。

    見到他我并不開心。

    讓泰勒看到我在家裡被拽着頭發拖着走,比這件事本身更糟糕。

    如果在讓它繼續下去和讓泰勒回來阻止它之間選擇,我甯願選擇讓它繼續。

    顯然我會這樣選擇。

    那時反正我馬上就要昏過去了,然後很可能會把它忘掉。

    再過一兩天,可能甚至會感覺它沒有真實發生過,隻是一個噩夢。

    再過一個月,隻留下噩夢的回聲。

    但是泰勒看到了,讓這件事變得真實起來。

     “你想過離開嗎?”泰勒問道。

     “去哪裡?” “上學。

    ”他說。

     我眼睛一亮。

    “我打算九月上高中。

    ”我說,“爸爸不會樂意,但我想去。

    ”我以為泰勒會感到高興,但他一臉苦相。

     “你以前也這樣說。

    ” “我會去的。

    ” “也許吧,”泰勒說,“但隻要你住在爸爸的屋檐下,他不允許,你就很難離開,很容易一年年拖下去,這輩子就去不成了。

    如果從高二開始,你還能畢業嗎?” 我們都知道我做不到。

     “是時候離開了,塔拉,”泰勒說,“你待得越久,離開的可能性就越小。

    ” “你覺得我需要離開?” 泰勒沒有眨眼,也沒有猶豫。

    “我覺得對你來說,這兒是最糟糕的地方。

    ”他聲音很輕,但他說這些話的感覺像是喊出來的。

     “我能去哪兒?” “去我去的地方,”泰勒說,“去上大學。

    ” 我哼了一聲。

     “楊百翰大學接收家庭教育的孩子。

    ”他說。

     “我們是嗎?”我說,“家庭教育的孩子?”我試着回憶最後一次看課本是什麼時候。

     “招生委員會除了我們告訴他們的,什麼都不會知道,”泰勒說,“如果我們說你在家上學,他們會相信的。

    ” “我不會被錄取的。

    ” “你會的,”他說,“隻要通過ACT[ACT(AmericanCollegeTesting),美國大學入學考試。

    ],一個很爛的考試。

    ” 泰勒起身要走。

    “外面有一個世界,塔拉,”他說,“一旦爸爸不再在你耳邊灌輸他的觀點,世界就會看起來大不一樣。

    ” 第二天,我開車去城裡的五金店,為卧室的門買了一把滑動螺栓鎖。

    我将它放在床上,然後拿起從店裡買的電鑽,開始安裝螺絲。

    我以為肖恩不在家——車道上沒見到他的卡車——但是當我拿着電鑽轉過身來,他正站在我房間的門口。

     “你在幹什麼?”他說。

     “門把手斷了,”我撒了謊,“風一吹門就開。

    這把鎖便宜,但很管用。

    ” 肖恩摸着厚厚的鋼,我敢肯定他看得出來,鎖一點兒也不便宜。

    我靜靜地站着,被恐懼和憐憫麻痹。

    那一刻,我恨他,想當着他的面呐喊。

    我想象他因為我的話和他的自我厭惡而一蹶不振的樣子。

    即便在那時,我也明白事情的真相:肖恩比我更恨他自己。

     “你用的螺絲不對頭,”他說,“安在牆上和門上的螺絲需要長些。

    否則馬上就崩掉。

    ” 我們來到工作間。

    肖恩轉悠了幾分鐘,拿着一把鋼螺絲出來了。

    我們走回房間,他裝上了鎖,自言自語哼着歌,面帶微笑,咧嘴時露出了乳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