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奇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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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命運早已注定。

    由勇士們決定,也由女人們自己決定。

    像沙粒般數不清的選擇,層層壓縮,聚結成沉積物,變成岩石,直到最後化為堅固的磐石。

     之前我從未離開過山,很是想念,渴望看見群山中印第安公主蝕刻在松林間的身影。

    我瞥了一眼亞利桑那州空蕩蕩的天空,希望看到她黑色的身影從大地上隆起,宣示她對半邊天空的主權。

    但她不在那裡。

    我不僅想念她的身影,更想念她的愛撫——每天早上她遣風穿過峽谷吹拂我的頭發。

    亞利桑那州沒有風,有的隻是一陣接一陣的熱浪。

     我每天都從活動房的一頭走到另一頭,接着從後門出去,穿過院子,走到吊床那兒,然後繞到前面的門廊,跨過半睡半醒的爸爸,再返回屋裡。

    到了第六天,爺爺的四輪車壞了,泰勒和盧克把它拆開,看看哪裡出了問題,這真令我欣慰。

    我坐在一個藍色大塑料桶上看着他們倆忙活,心想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得等爸爸不再談論光明會。

    得等他邁進房間而母親不再走開時。

     那天晚飯後,爸爸說該走了。

    “拿好你們的東西,”他說,“半小時後我們就上路。

    ”那時天色已晚,奶奶說這麼晚了還要開十二個小時的車,太荒唐了。

    母親也說等第二天早上再走,但是爸爸想早點回家,這樣他和哥哥們第二天早上就可以拆解廢品了。

    “我得幹活,一天也耽誤不了。

    ”他說。

     母親眼神黯淡,很是擔心,但什麼也沒說。

     車子撞上第一根電線杆時,我醒了過來。

    我睡在姐姐腳下的地闆上,頭上蒙着一條毯子。

    我想坐起來,但車子搖晃着向前沖去——感覺它快要散架了——奧黛麗摔到了我身上。

    我看不清發生了什麼,但我能感覺到,也能聽見。

    又是砰的一聲巨響,一個傾斜,坐在前排的母親尖叫了一聲“泰勒!”最後是一陣劇烈的颠簸,之後一切戛然而止,四周鴉雀無聲。

     幾秒鐘過去了,什麼動靜都沒有。

     然後我聽到了奧黛麗的聲音,她在一個接一個地喊我們的名字。

    最後她說:“除了塔拉,其他人都在!” 我想大喊,但我的臉被擠在座位底下,臉頰緊貼着地闆。

    奧黛麗喊我名字時,我還在她的重壓下掙紮。

    最後,我弓起背把她推開,把頭伸出毯子說:“我在這兒。

    ” 我環顧四周。

    泰勒扭動着上半身幾乎是爬進了後車座,看着每個人的傷口、瘀青和驚呆的雙眼,他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大。

    我能看見他的臉,但那張臉不像是他的了。

    血從他的嘴裡湧出來,流到了襯衫上。

    我閉上眼睛,試圖忘記他沾滿鮮血歪歪曲曲的牙齒。

    我再次睜開眼睛,看了看其他人。

    理查德正兩手捂着耳朵抱住頭,像是在努力堵住一陣噪音。

    奧黛麗的鼻子彎曲成了奇怪的鈎狀,鮮血從鼻子裡流出來,沿着胳膊往下淌。

    盧克渾身顫抖,但我沒看見他身上有血。

    我的前臂有個口子,是被車座框夾傷的。

     “每個人都好嗎?”是父親的聲音。

    大家都咕哝了一聲。

     “車被電線纏住了,”父親說,“都先别下車,等着斷電。

    ”車門開了,一時之間我還以為他會被電死,但接着我看見他向前傾,跌了足夠遠,極力避免身體同時與車子和地面接觸。

    我記得透過破碎的車窗凝視他,看他繞着車轉圈,他的紅帽子被推向腦後,帽檐迎着風向上伸着。

    真奇怪,他看上去有些孩子氣。

     他繞着車子轉了一圈,然後停下來,俯下身,頭與副駕駛座平齊。

    “你沒事吧?”他問。

    接着他又問了一遍。

    第三遍時,他的聲音顫抖了。

     我斜靠在座位上看他在跟誰說話,接着才意識到事故有多嚴重。

    車的前半部被擠成一團,發動機呈拱形,像堅硬岩石上的褶皺一樣向後彎曲。

     清晨的陽光照在擋風玻璃上,反射出一道強光。

    我看見縱橫交錯的裂縫。

    這個場景很是熟悉。

    我在廢料場見過上百塊破碎的擋風玻璃,每一塊都獨一無二,從撞擊點向外發散的獨特的蛛絲網是撞擊的記錄。

    我們這塊擋風玻璃上的裂縫講述了它們自己的故事。

    裂縫正中心是一個向外延伸裂開的小圓圈,圓圈就在副駕駛座正前方。

     “你沒事吧?”爸爸用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