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霸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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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突移入現實世界,沖突的猛烈程度也移入日常生活:在網上用過的粗暴言辭變得不再陌生,更容易說出口來。

    如此一來,網絡溝通讓孩子們在當面交流時變得麻木,導緻線上和線下的攻擊和霸淩行為都升級了。

     凱爾茜和阿龍分手了,因彼此的關系鬧成這樣不值得,凱爾茜決定将網絡霸淩事件告知足球教練,因為教練麗貝卡告訴隊員們她對霸淩采取零容忍态度,但教練也是達娜的媽媽。

    當凱爾茜的朋友警告勞倫她們自己要報告短信内容時,達娜的姐姐給凱爾茜發短信:“你最好明白,不要把短信給我媽媽看,沒有用的,對你沒好處。

    ” 凱爾茜退了一步,想等事情過去。

    一周後,事情又惡化了,勞倫新一輪的殘酷短信又開始了。

    “我這麼做過一次了,我還可以這麼做,賤人,讓你知道我的厲害,”她寫道,“我會繼續找你麻煩的,讓你難堪,等着瞧,你會更吃不消的。

    ”每條短信後,凱爾茜都會否認控訴,或回複“好吧”,也可能什麼都不回。

     但凱爾茜疲倦了,無力回應,也無法讓日常短信消停,她開始沮喪。

    “我感覺好像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她告訴我,“我感覺如果告訴(教練)短信的事,在學校裡我就徹底沒朋友了。

    所以這事有點吓到我了……我感覺自己完了。

    ”她回憶道。

    無論在哪兒,凱爾茜都沒有避難所:在家,每一次手機震動都會讓她惡心。

    學校不安全,她不想上學。

    她産生了自殺的念頭,“我沒什麼活下去的理由了”,她告訴我。

     奇怪的是,無論什麼内容,隻要寫下來就會變得不容置疑,對收信人來說尤為如此。

    書面語似乎很有分量,很真實。

    凱爾茜解釋道, (勞倫)花了不少時間認真寫這些信息。

    她發送前檢查了,也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她不隻是因為生氣才滔滔不絕地發短信,實際上她花時間思考了到底要說什麼,然後寫下來發給我。

    其實那些好像是她的真心話……我感覺自己一文不值,感覺好像什麼都不會好起來。

    我實際上在想,如果我死了,大家都會好過一點。

    
我們似乎更願意相信書面語,因為我們閱讀的多數内容——課本、報刊和小說——都是專家或其他類型的權威人士寫下的。

    諷刺的是,女孩出于憤怒寫下的信息絕非深思熟慮之作。

    這些内容常常是欠考慮的——但你很難向一個沮喪的女孩解釋清楚這個道理。

    網絡霸淩為書面殘酷行為構建了一個平台,提高了它出現的頻率和影響力,這是前所未有的。

    與口頭語、手勢乃至書面語不同的是,網絡書面語會吸引無數追随者。

     盡管書面威脅更容易舉報,但公開非常需要勇氣。

    人們始終對“告密”心存恐懼,害怕被報複,無論身處哪個時代皆是如此。

    凱爾茜很害怕,除了母親她誰也沒告訴,盡管短信已經堆積如山。

     凱爾茜的母親康妮·雅克布斯很生氣,也充滿保護欲,但是她很慎重。

    她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場艱難的戰鬥。

    如果說父母在面對傳統霸淩時感到無助,那麼面對網絡霸淩則更是手足無措。

    學校沒有規定或協議,父母對此類行為認識有限,遇到這種問題的家庭常常孤立無援。

     在我們的訪談中,康妮反複提及,她必須等到自己足夠鎮定才能和其他女孩的父母溝通。

    與此同時,她也不願将凱爾茜僅僅視為一個霸淩目标。

    康妮知道,凱爾茜沒告訴勞倫自己仍然喜歡阿龍,從一定程度上誘發了沖突。

     康妮給勞倫的父母發了郵件,她小心翼翼地問是否有空談談女兒們“經曆的那些事”。

    無人回複。

     最後,凱爾茜最好的朋友兼隊友把短信拿給了麗貝卡教練看。

    麗貝卡叫來勞倫,溫和地告誡說“把(這些感受)寫出來是很愚蠢的做法”。

    凱爾茜的母親給麗貝卡打電話,抱怨這種懲罰隻是象征性的,麗貝卡則稱如果要懲罰勞倫,那也要懲罰凱爾茜,她拿出了凱爾茜有攻擊性行為的證據來維護自己的立場——這些故事都是從女兒達娜那裡聽來的。

    康妮告訴我,都是“13歲女孩的那一套,解釋為什麼說勞倫沖凱爾茜吼是合理的。

    (凱爾茜)告訴勞倫自己今後不會和阿龍約會,但說話不算數。

    麗貝卡給我複述的就是這種話”。

    康妮說道,直到現在她依然感到震驚。

     “她拿出了達娜告訴她的每一句謊言,想自圓其說。

    ”凱爾茜說道。

    康妮努力保持平衡,一方面,她希望與教練達成一緻,承認凱爾茜也負有一定責任;但另一方面,她堅信女兒無論如何都不應受到虐待。

     此刻,麗貝卡抛出了新問題。

    她問康妮,你知道凱爾茜想自殺嗎?她告訴其他女孩,自己臉上的瘀青是媽媽打的,你知道嗎?康妮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