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民族主義: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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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險。

    不論你現在覺得應該如何管制颠覆性科技,請自問,如果氣候變化已經造成全球糧食短缺、城市被洪水吞沒、數億難民流離失所跨越國界,你能否堅持這些管制措施? 相應地,科技颠覆一方面會讓全球局勢更加緊張,另一方面又會破壞核武器勢力的平衡,從而加劇末日戰争的危險。

    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各超級大國心知肚明,一旦開戰必然相互毀滅,因此都盡力避免彼此沖突。

    但随着新型攻防武器的出現,新興的科技強權可能認為自己能夠在毀滅敵人的同時毫發無傷。

    反之,喪失優勢的國家可能擔心自己的傳統核武器不再具有威懾力,于是認為與其失去優勢,不如盡快使用它們。

    傳統上,核對抗就像一場超理性的國際象棋棋局。

    如果現在玩家可以用網絡攻擊來控制對手的棋子,或者有個不知名的第三方神不知鬼不覺地移動棋子,甚至AlphaZero也來下這盤核武器國際象棋,将會發生什麼? 不僅不同的挑戰可能因為相互影響而加劇,應對某個挑戰所需的善意也可能因為其他挑戰造成的問題而消失。

    例如,陷入軍備競賽的國家,不太可能同意限制人工智能的研發。

    試圖在科技方面超越對手的國家,也很難同意共同拟訂計劃來阻止氣候變化。

    隻要世界仍然分裂為各個敵對的國家,就很難同時應對這三個挑戰,而且隻要任何一個失敗,就可能帶來災難性的結局。

     總而言之,目前席卷全球的民族主義浪潮并不會把時光帶回1914年或1939年。

    科技已經讓一切與過去截然不同,沒有任何國家能獨自解決科技發展帶來的一系列全球生存威脅。

    共同的敵人是讓世界形成共同身份認同的最佳催化劑,人類現在至少有三個這樣的共同敵人:核戰争、生态崩潰、科技颠覆。

    但如果即便面對這些共同威脅,人類仍然選擇堅持對自己國家的忠誠高于一切,最後的結果可能遠比1914年和1939年慘烈。

     《歐盟憲法》指出了一條更好的道路,它說:“歐洲各國人民雖然仍為本國的身份認同及曆史而自豪,但同時決心超越過往的分歧,更緊密地聯合起來,打造共同的命運。

    ”這并不代表要廢除所有的國家身份,放棄所有的地方傳統,把人類變成一樣的灰色傀儡,也不代表要對所有愛國主義的表現嗤之以鼻。

    事實上,通過提供涵蓋全歐洲的軍事和經濟保護,歐盟可以讓法蘭德斯(Flanders)、倫巴第(Lombardy)、加泰羅尼亞(Catalonia)和蘇格蘭等地得以培養當地的愛國主義情懷。

    想要推動蘇格蘭或加泰羅尼亞獨立嗎?如果不用擔心德國入侵,同時知道全歐洲會攜手對抗全球變暖和跨國企業,獨立的前景将更為看好。

     因此,歐洲民族主義者的态度正在緩和。

    雖然回歸各民族國家的話題甚嚣塵上,但很少有歐洲人真的願意為此互相殘殺,賠上性命。

    在過去,比如威廉·華萊士(WilliamWallace)和羅伯特一世(RobertBruce)的時代,蘇格蘭人希望擺脫倫敦的控制,唯有起兵開戰。

    相較之下,2014年蘇格蘭公投期間沒有任何一人送命,而且就算下一次蘇格蘭獨立公投通過,也極不可能看到班諾克本戰役(BattleofBannockburn)重新上演。

    至于加泰羅尼亞試圖脫離西班牙,雖然引發的暴力沖突大大多于蘇格蘭,但遠遠不及巴塞羅那在1714年或1939年經曆的大屠殺。

     希望全球其他國家能夠學習歐洲的例子。

    即便整個地球已經統一,如果隻是希望能夠歌頌自己國家的獨特性、強調自己對本國依然有一份特殊的義務,這樣的愛國主義也必定能被人接受。

    然而,如果人類還希望繼續生存、維持繁榮,就必然别無選擇,隻能在這樣的地方忠誠之外,加上對全球社群的各種重大義務。

    一個人确實能夠也應該同時忠于其家人、鄰居、專業及國家,那麼為什麼不把全人類和地球也加到這個清單裡?确實,如果許多對象都需要你的忠誠,沖突就難以避免,但誰說生活很簡單呢?勇敢面對吧。

     在過去的幾個世紀中,之所以需要塑造“國家”這種身份認同,是因為人們面臨的問題和機會遠遠超出地方部落能夠處理的範圍,唯有通過國家規模的合作才有望解決和把握。

    在21世紀,各個國家發現自己的情況如同過去的部落:“國家”這種架構不再足以應對這個時代最重要的種種挑戰。

    我們需要一個新的全球身份認同,才能處理這一系列前所未有的全球困境。

    我們現在已經有了全球生态、全球經濟、全球科學,隻剩下政治還卡在國家層面。

    在層面上無法搭配,也就讓政治系統無法有效地解決人類的重大問題。

    想要讓政治有效地發揮作用,隻有兩種選擇:要麼讓生态、經濟和科學的進步“去全球化”,要麼讓政治“全球化”。

    既然生态和科學進步已經不可能“去全球化”,而且讓經濟“去全球化”的成本極高,政治全球化也就成了唯一有效的方法。

     要讓政治全球化,民族主義情懷大概幫不上忙。

    是否可以依靠人類普遍共有的宗教信仰傳統,協助我們統一世界?幾百年前,基督教和伊斯蘭教等宗教的思考方式就已經屬于全球而非地方層面,探尋的也一直是生命中的種種重大問題,而不是這個國家或那個國家的政治鬥争。

    隻不過,傳統宗教現在還有影響力嗎?它們是否仍有能力塑造這個世界?它們是否隻是過去殘餘的無用之物,在現代國家、經濟和科技的強大力量沖擊下四處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