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理想的幻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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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環抱,重重疊疊,綿延深長。

    在山與山之間有片片小湖,湖水碧綠恬靜,瀑布星羅棋布。

    引用普希金的詩句如下:“這裡,烏雲在我腳下俯順地飄逸,透過烏雲,我聽見喧響的瀑布,峥嵘赤裸的層巒在雲下聳立,下面則是枯索的苔藓和灌木,再往下看,已經是翳翳的林蔭,小鳥在鳴啭,群鹿在奔馳……“)。

     至于印度、波蘭、土耳其和其他許多國家,同樣也是靠着将民族主義與宗教傳統結合起來的類似懷舊夢想,形成政權的基礎。

    這些幻想最極端的例子出現在中東地區,伊斯蘭主義者希望重現先知穆罕默德1400年前在麥地那的情景,而以色列的猶太教基本教義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希望回溯到2500年前的《聖經》時代。

    以色列目前執政的聯合政府成員,也公開表示希望讓現代以色列的國土更為擴張,好更接近《聖經》中的以色列幅員,另外也希望恢複《聖經》中的法律,甚至要在耶路撒冷重建古老的耶和華殿,取代阿克薩清真寺(伊斯蘭第三大聖寺。

    地位僅次于麥加聖寺和麥地那先知寺。

    位于耶路撒冷東區舊城東部沙裡夫内院的西南角。

    主體建築高88米,寬35米。

    阿拉伯語“阿克薩”,意為“極遠”,故又稱“遠寺”。

    相傳為古代先知蘇萊曼(所羅門)所建,第二任哈裡發歐麥爾時期(公元705年)重修。

    )。

     自由主義精英對這些發展十分驚恐,希望人類能及時回到自由主義的道路上,以免災難降臨。

    2016年9月,奧巴馬在其最後一次聯合國演說中提醒聽衆,别讓世界再次“依循着古老的民族、部落、種族和宗教界線,嚴重分裂,最終導緻沖突”。

    他還認為,“開放市場、問責治理、民主、人權、國際法等原則仍然是這個世紀人類進步最堅實的基礎”。

    奧巴馬指出一個事實:雖然自由主義那一套存在諸多缺陷,但在曆史上的表現還是遠優于其他方案。

    在21世紀初自由主義秩序的庇護之下,多數人類享受着前所未有的和平及繁榮。

    曆史上第一次,多數人是無疾而終而非因病死亡,是肥胖緻死而非饑荒緻死,是意外身故而非暴力身亡。

     然而,我們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在于生态崩潰和科技颠覆,而自由主義對此并沒有給出明确的答案。

    傳統上,自由主義需要搭配經濟增長,才能神奇地平息棘手的社會和政治沖突。

    自由主義能夠讓無産階級與資産階級、信徒與無神論者、原住民與移民、歐洲人與亞洲人之間都和睦相處,靠的就是保證每個人都能拿到更大的一塊餅。

    隻不過前提是餅必須不斷變大。

    然而經濟增長非但無法拯救全球生态系統,反而恰恰是生态危機的成因。

    經濟增長也無法解決科技颠覆的問題,因為增長正是以越來越多的破壞性創新為基礎的。

     自由主義和自由市場都鼓勵人民有高遠的期許。

    20世紀後半葉,無論在休斯敦、上海、伊斯坦布爾還是聖保羅,每一代人都享有更高的教育水平、更優良的醫療保健、更高的收入。

    但在接下來的幾十年間,由于科技颠覆,再加上生态崩潰,年青一代就算隻是維持現狀,都已經算是幸運。

     因此,我們總是需要為世界創造出更新的故事。

    正如工業革命的動蕩激發出20世紀的創新思想,接下來的生物技術和信息技術革命可能需要新的願景。

    接下來幾十年的特征可能就在于強烈的自我反省,以及建立新的社會和政治模式。

    自由主義能不能再次像20世紀30年代和60年代的危機之後那樣重塑自己,變得比以往更加璀璨?傳統的宗教和民族主義,又能否提供自由主義無法給出的答案,并且運用古老的智慧來塑造最新的世界觀?或者到了我們和過去徹底分手、打造一套全新故事的時候,非但不再隻談舊神祇和舊民族,甚至還要超越平等和自由這類現代核心價值觀? 目前,人類還遠未在這些問題上達成共識。

    我們現在還處于一種幻滅和憤怒的虛無主義時期。

    人們已經對舊的故事失去信心,但也還沒能接受什麼新的故事。

    所以,接下來該做些什麼?第一步是緩和對末日預言的反應,從恐慌轉為困惑。

    恐慌其實是一種傲慢,是自以為完全知道世界正在走向毀滅;困惑則是比較謙遜的态度,也就能看得比較清楚。

    如果你現在覺得想跑到大街上大喊“世界末日來了!”那麼你要告訴自己:“不,不是這樣。

    我其實隻是不知道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已。

    ” 以下各章會試着澄清某些令人困惑的新的可能性,然後談談該怎麼往下走。

    然而,在探索人類困境有無解決方案之前,需要先了解科技帶來了什麼挑戰。

    信息技術和生物技術的革命剛剛起步,它們究竟對目前的自由主義危機該負多少責任還有待商榷。

    對于人工智能本身以及它對生活可能造成的影響,伯明翰、伊斯坦布爾、聖彼得堡和孟買的大多數民衆都隻是隐隐有個感覺。

    但毫無疑問,科技革命的力度在未來幾十年會持續增強,給人類帶來前所未有的艱難考驗。

    任何故事如果想要得到人類的青睐,最重要的一個條件就在于能否應對信息技術和生物技術這樣的雙重革命。

    如果自由主義、民族主義、伊斯蘭教或者什麼新的信仰希望自己能夠塑造2050年的世界,除了要了解人工智能、大數據算法和生物工程,還得把這一切融入一套全新而合理的叙事之中。

     想了解科技挑戰的本質,或許就業市場是個最好的起點。

    自2015年以來,我造訪了世界很多地方,和政府官員、商人、社會活動家和學生談到了人類的困境。

    每當人工智能、大數據算法和生物工程這些話題讓他們感到厭倦或不耐煩時,通常隻要用一個神奇的詞語就能讓他們精神抖擻起來:工作。

    科技革命可能很快就會讓數十億人失業,并創造出一個人數衆多的新無用階級,帶來現有意識形态無法應對的社會和政治動蕩。

    讨論科技和意識形态,可能聽起來十分抽象,與我們距離遙遠,但說到大規模失業這種再真實不過的前景,人人都無法再冷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