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理想的幻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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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

    而随着人工智能不斷改進,金融可能很快就會成為沒有任何人類能夠理解的領域。

    這對政治運作會有怎樣的影響?會不會有一天,政府得乖乖等着某個算法的決定,看看預算是否得到批準,稅制改革又能否通過?與此同時,點對點的區塊鍊網絡和比特币等加密貨币,可能會讓貨币體系徹底改變,激進的稅制改革也就難以避免。

    舉例來說,未來的交易可能多半無須再使用本國貨币甚至任何貨币,國家将不可能再針對貨币所得來收稅。

    因此,政府可能需要推出全新的收稅方式,例如可能針對信息來收稅(在未來,信息會成為經濟體系中最重要的資産,也是在大量交易中唯一交付的東西)。

    在政治體系再也無錢可用之前,它來得及應對這個危機嗎? 更重要的是,信息技術和生物技術的雙重革命不僅可能改變經濟和社會,更可能改變人類的身體和思想。

    人類在過去已經學會如何控制外在世界,但對我們自己的内在世界多半無力掌控。

    我們知道怎樣攔河築壩,卻不知道怎樣阻止身體衰老;我們知道怎麼設計灌溉系統,卻不知道怎麼設計大腦系統。

    如果有隻蚊子在耳邊嗡嗡擾人清夢,我們有辦法殺死它;但如果有個想法回蕩腦海令人難以成眠,我們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怎樣才能“殺掉”這個想法。

     通過生物技術和信息技術的革命,我們将會有能力控制自己的内在世界,也能設計和制造生命。

    我們将能學會如何設計大腦、延長生命,也能選擇消滅哪些想法,但沒有人知道後果會如何。

    人類發明工具的時候很聰明,但使用工具的時候就沒那麼聰明了。

    單純興建大壩攔截河流并不難,但是要預測這對整個生态系統的影響實在不容易。

    同樣,隻是改變我們意念流動的方向,比預測這對個人心理或社會系統有何影響輕松得多。

     在過去,人類得到了操控周圍世界、重塑整個地球的力量,但由于人類并不了解全球生态的複雜性,過去做的種種改變已經在無意中幹擾了整個生态系統,讓現在的我們面臨生态崩潰。

    在21世紀,生物技術和信息技術會讓我們有能力操控人體内部的世界、重塑自我,但因為我們并不了解自己心智的複雜性,所做的改變也就可能大大擾亂心智系統,甚至造成崩潰。

     目前領導生物技術和信息技術革命的是工程師、企業家和科學家,但這些人很少體會到他們的各種決定會造成怎樣的政治影響,也顯然并不代表任何民意。

    要由國會和政黨接手嗎?目前看來并沒有這個迹象。

    破壞性創新造成的科技颠覆根本算不上政治的主要議題。

    因此,在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期間,與科技颠覆相關的事件也隻是希拉裡的電子郵件醜聞;而且雖然各方大談失業問題,卻沒有候選人讨論自動化可能造成的影響。

    特朗普警告美國選民,墨西哥人和中國人會搶走他們的工作,應該在墨西哥邊境築起一道牆。

    但他從來沒有警告過選民,算法會搶走他們的工作,應該在矽谷所在的加州邊界築起防火牆。

     可能正因為如此(雖然不是唯一的原因),就連身處西方自由主義中心地帶的選民,也對自由主義的這套故事和民主進程失去了信心。

    一般人可能不懂什麼人工智能和生物技術,卻隐隐感覺到自己已經被未來抛棄。

    1938年,雖然蘇聯、德國或美國的普通百姓生活也很艱苦,但不斷有人告訴他們,他們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他們是未來的希望所在(當然,前提是他們是“普通人”,而不是猶太人或非裔美國人)。

    宣傳海報上經常把煤礦工人、鋼鐵工人和家庭主婦描繪成一副英雄形象,讓人感覺“海報上畫的是我!我是未來的英雄!” 到了2018年,一般人會覺得自己越來越無足輕重,如同草芥。

    TED(TED是科技(technology)、娛樂(entertainment)和設計(design)的英文縮寫,是美國一家私有非營利機構,該機構以它組織的TED大會著稱。

    )演講、政府智庫或高科技研讨會上,總有許多神秘的詞語被不斷提及:全球化、區塊鍊、基因工程、人工智能、機器學習。

    但對一般人來說,這些好像和自己都沒什麼關系。

    自由主義的故事,是一套關于普通人的故事。

    如果未來成了生化人、網絡算法的世界,自由主義的故事要怎樣才能繼續有意義地講下去? 在20世紀,群衆反抗剝削,把自己在經濟中的重要作用轉化成在政治上的權力。

    而如今,群衆擔心自己以後會變得無足輕重,于是急着發揮目前仍有的政治力量,以免為時太晚。

    因此,英國脫歐和特朗普上台,可能就展現出與傳統社會主義革命相反的軌迹。

    過去推動俄國、中國和古巴革命的,是一群對經濟至關重要但缺乏政治權力的人;而2016年,支持英國脫歐和特朗普的,卻是一群雖然還享有政治權力卻擔心失去經濟價值的人。

    也許在21世紀,平民主義者(populist,或“民粹主義者”)反抗的将不再是經濟精英剝削人民,而是經濟精英不再需要人民。

    而且平民主義者很可能會敗下陣來,因為反抗“無足輕重”比反抗“剝削”困難許多。

     不斷浴火重生的自由主義 這不是自由主義故事第一次面臨信心危機。

    自從這套故事在19世紀下半葉席卷全球之後,時不時就會碰上危機。

    第一次世界大戰血流成河,也終結了全球化和自由化的第一個時代,帝國主義強權政治阻擋了全球進步的步伐。

    弗朗茨·斐迪南大公于薩拉熱窩遇刺後,各個強權對帝國主義的信心遠超自由主義,它們不再想用自由與和平的商業活動統一世界,而是要靠蠻力在世界搶下更大的地盤。

    然而,自由主義在斐迪南時期之後幸存下來,不僅浴火重生,而且變得更加強大,放言第一次世界大戰是“結束一切戰争的戰争”。

    據稱,經曆過前所未有的屠殺之後,人類見識到了帝國主義的可怕代價,終于準備好在自由與和平的原則基礎上,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