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塔爾米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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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縮起身體,雙膝抵在胸部。

    兩個小時後,她做出了已有多年沒做的事情:她在黑暗中微笑了。

    她的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出現一個強烈的反對意見,但她并不介意。

    我有了一個男朋友,他年輕十歲,是一個學生。

    一個外國人,一個阿拉伯人,一個穆斯林,而我并不介意。

     那天夜晚,在利雅得老機場路下面深深的地下室裡,美國空軍迪克·貝蒂上校在值夜班。

     黑洞一刻也沒停止過工作,一刻也沒放松過工作,在空襲的初始幾天裡,它比以往更加努力、更加高效地工作着。

     查爾斯·霍納将軍的空襲總體計劃現在有點混亂,原因是安排去轟炸原定目标的幾百架作戰飛機,改為去打擊飛毛腿導彈了。

     每一位作戰将軍都會承認,盡管計劃可以制訂得極其精确,每一隻螺絲和螺帽都考慮到了,但實際執行時是很不相同的。

    伊拉克火箭攻擊以色列引起的危機,正在成為一個嚴重問題。

    特拉維夫在向華盛頓大喊大叫,而華盛頓在向利雅得大喊大叫。

    所有戰機轉而去追獵難以捉摸的移動式導彈發射架,是華盛頓為了以色列不緻卷入戰争而必須付出的代價,而且華盛頓的命令是不容争辯的。

    大家都能明白,如果以色列按捺不住從而參戰的話,那對于現在脆弱的反伊多國同盟肯定是一場災難。

    但問題還是相當令人頭疼。

     原定第三天要去空襲的目标,因為缺少飛機而推遲了,産生的影響如同多米諾骨牌。

    由此出現的另一個問題是,這樣一來也許不能開展“轟炸效果評估”。

    但這種評估很重要,必須做。

     “轟炸效果評估”工作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黑洞必須了解當天空襲的戰果,即成功率是多少。

    如果在空襲任務命令上有一個大型的伊軍指揮中心、雷達站或導彈發射架,那麼必須及時打擊。

    但這些目标是否已被摧毀?如是,那麼程度如何?百分之十,百分之五十,還是成了一堆冒煙的廢墟?如果簡單地假定伊拉克基地已被消滅,第二天,深信不疑的盟軍飛機會飛到那個基地上空去執行另一項任務。

    而假如敵軍基地仍在運轉,飛行員就會因此而送命。

     因此,在每一天的空襲任務結束後,疲憊不堪的飛行員要确切地描述他們做了什麼事,打中了什麼,或者他們認為打中了什麼。

    第二天,其他飛機要飛往那些目标的上空拍照。

     這樣,每天當空襲任務命令開始為期三天的準備時,任務清單必須包括對指定目标的第二次訪問,如果隻完成了一部分,那就要繼續完成。

     一月二十日是空襲的第四天,多國部隊的空軍還沒有正式去攻擊那些已被标示為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制造工廠。

    他們仍在集中打擊敵方的防空系統。

     那天夜晚,貝蒂上校正在編制第二天的偵察拍照任務清單。

    這項工作的依據,是飛行員們向中隊情報官彙報的戰果。

    到午夜時,他差不多就可以完成了,早先制定的命令已經傳給各中隊了,他們在黎明時會去執行偵察拍照任務。

     “還有這個,先生。

    ” 說話的是美國海軍的一位軍士長,正站在他的身邊。

    上校看了一眼那個目标。

     “塔爾米亞?什麼意思?” “可是報告上是這麼說的,先生。

    ” “那麼塔爾米亞到底在什麼地方呢?” “在這裡,先生。

    ” 上校去看航拍地圖。

    那個地點他完全沒見過也沒聽說過。

     “是雷達站?導彈發射場?空軍基地?指揮中心?” “不是,先生。

    是工業設施。

    ” 上校已經累了。

    這是一個漫長的夜晚,還要繼續工作到天亮。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們還沒開始攻擊工業目标呀。

    但你還是把清單給我吧。

    ” 他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清單。

    這上面包括了盟軍已知的專門生産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每一座工業設施,包括已知的生産炮彈、炸藥、軍車、大炮部件和坦克備件的兵工廠。

     列在清單上第一類的有喀姆、沙喀特、圖韋塔、法魯賈赫、希拉赫、阿迪爾和富拉特。

    這位上校不會知道清單上漏掉了拉沙迪亞,伊拉克人在那裡安裝了進一步加工已煉制鈾的第二套氣體離心器串聯。

    這個問題還騙過了英國美杜莎委員會的專家們。

    這座工廠後來被聯合國的核檢查組發現了,它并沒有建在地下,而是僞裝成一家純淨水灌裝企業。

     貝蒂上校也不會知道富拉特,埋在地下的第一個鈾串聯的地點,也就是德國人斯戴姆勒訪問過的地方,“靠近圖韋塔的某個地方”,其确切位置是由耶利哥透露出來的。

     “我找不到塔爾米亞。

    ”上校咕哝着說。

     “不,先生,這裡沒有。

    ”軍士長說。

     “給我坐标方格圖。

    ” 不能指望軍事分析員記住成百上千個令人迷惑的阿拉伯地名,因此,所有的目标都用全球定位儀标上了坐标方格,并用十二位數字來表示,每個目标的方位都準确到五十碼乘五十碼的方塊之中。

     唐·沃克轟炸塔爾米亞的那座巨型工廠時,他記下了它的坐标方格,因此也被記入了彙報材料裡。

    “這裡也沒有。

    ”上校不滿地抱怨,“該死,這裡不是目标。

    是誰去炸的?” “駐紮在阿爾卡茲的336中隊的某一個飛行員。

    他錯過了前面兩個預定的目标,不是他自己的過錯。

    我猜想,他大概不想讓飛機挂滿炸彈回家着陸。

    ” “自作聰明的笨蛋。

    ”上校咕哝了一聲,“好吧,對那個地方進行‘轟炸效果評估’。

    但不作為重點。

    别為它浪費膠卷。

    ” 海軍少校達倫·克利裡坐在F-14雄貓戰鬥機的駕駛艙裡,心情非常沮喪。

     在他的身下,龐大的美國“突擊者”号航空母艦迎着微風,正以27節的航速犁過水面。

    黎明前,海灣北部的海面顯得十分甯靜,天空很快就會變亮、變藍。

    即将駕駛世界上最先進的戰鬥機飛上藍天,這對年輕的海軍飛行員來說,應該是快樂的一天。

     外号為“艦隊衛士”的雙尾翼雙座雄貓,因電影《壯志淩雲》而拉近了與老百姓之間的距離。

    雄貓的駕駛艙很可能是美軍作戰飛機中最受歡迎的,肯定是海軍戰機中最佳的。

    能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坐在這種飛機的駕駛艙裡,應該使達倫·克利裡非常開心。

    使他不高興的原因是他沒有被分配去執行戰鬥任務,而是去執行“轟炸效果評估”,即拍攝照片。

    頭天晚上他已經向中隊的作戰參謀提過了,要求去追獵伊拉克的米格戰鬥機,但沒有成功。

     “這工作總得有人去做。

    ”這是他得到的答複。

    與海灣戰争中多國部隊的所有制空戰鬥機飛行員一樣,克利裡擔心,要不了幾天伊拉克的噴氣式飛機就會離開天空,這樣他就沒有機會與之進行空中格鬥了。

     所以,他委屈地去執行“轟炸效果評估”任務。

     在他和飛行同伴身後,兩台通用電氣公司生産的噴氣發動機發出隆隆的響聲,在斜角式飛行甲闆上,操作員把飛機挂上了蒸汽彈射器,機首稍微偏離“突擊者”号的中心線。

    克利裡等待着,左手握着油門杆,右手中的控制儀處于空擋,地勤人員在作最後的檢查。

    終于,所有準備就緒,飛行員點點頭,将油門杆推向前面,發動機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嚎叫聲。

    巨大的爆發力進入了加力燃燒室,加上對他的彈射力,重達六萬八千磅的戰機在三秒鐘之内速度從零達到了150節。

     “突擊者”号的灰色鋼鐵艦體在他後面消失了,身下是黑沉沉的海洋。

    雄貓感覺到了迎面撲來的空氣,以優雅的弧度迎向正在放亮的天空。

     這是一次曆時四小時的任務,中途要加兩次油。

    他有十二個目标需拍照,而且他也不是單槍匹馬。

    在他前方的空中,已經有了一架攜帶着激光制導炸彈的A-6複仇者,萬一他們遇上防空高射炮火,複仇者将教訓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