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秘密武器

關燈
會被多國部隊炸得四分五裂。

     但是更為嚴重的是,涉及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七十個大目标沒被發現,因為它們全都深埋在地下,并被别出心裁地僞裝成其他東西。

    隻是在後來,盟軍的作戰參謀發現伊拉克以難以置信的速度,重新編組了幾個已被摧毀的作戰師,才覺得事情不對頭;隻是在後來,聯合國的檢查組才發現一座又一座工廠和一批又一批裝備逃過了空襲,并由此認為在地下還掩藏着更多東西。

     但在一九九〇年的那一天,沒人知道這些事。

    從西邊的塔布克到東邊的巴林,并進一步到南方極為秘密的哈米斯—穆沙伊特執行飛行任務的多國部隊官兵,隻知道在四十小時之内他們即将投入戰鬥,而他們中的有些人将不會返回。

     在布置任務之前的最後一天,他們大多數人開始給家裡寫信。

    有些人咬着筆頭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另有些人想起了妻子和孩子,邊寫信邊哭了起來。

    這些操縱幾十噸緻命金屬的手,在努力地書寫着他們的感受。

    情人們試圖表達本來應該在耳鬓厮磨時說出來的悄悄話;父親關照兒子萬一發生不幸要照顧好母親。

     在阿爾卡茲,唐·沃克上尉與美國空軍第336戰術戰鬥機中隊的所有其他飛行員和機組人員一起,聽取了聯隊長簡單扼要的講話。

    這時候是上午九點差幾分,沙漠上空的太陽已經火辣辣了。

     當官兵們魚貫走出大帳篷時,他們之間沒有了往日的玩笑,大家都各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其實,他們的沉思基本上是類同的:避免戰争的最後努力已經作出了,也已經失敗了;政治家們和外交家們穿梭在一個接一個的會議之間,他們表态過,聲明過,敦促過,吓唬過,懇求過,威脅過,哄騙過,為的是想避免戰争,但已經失敗了。

     沃克注視着中隊長史蒂夫·特納步履沉重地走向自己的帳篷,去給北卡羅來納州家鄉的貝蒂寫他認為也許是他最後的一封信。

     這位年輕的美國俄克拉荷馬州人擡頭看了看淡藍色的蒼穹,自他還是特爾薩的一個小男孩時,他就一直向往能夠翺翔藍天,但現在他三十歲這一年,也許會在那裡死去。

    他走向基地的邊沿,與其他人一樣,此刻他也想獨自待一會兒。

     阿爾卡茲的這個基地沒有籬笆,隻有黃褐色的沙子、頁岩和沙礫一直延伸到地平線。

    沃克經過了排列在混凝土上的一個個貝殼形機庫。

    機械師們正在那裡擺弄戰機的軍械,地勤組長們在機長中間走來走去,與他們協商和檢查,以确保當他們的每一架戰機最終投入戰鬥時,它們能與操縱者配合默契。

     沃克在機群中發現了他自己的那架戰鷹,與每次從遠處打量這架F-15E一樣,他對它那靜靜的威脅氣氛感到敬畏。

    在一群穿着連體工作服的、在它那碩大的機身上爬來爬去的男人和女人中間,它靜悄悄地蹲伏着,沒有表露出任何愛恨或喜怒的情緒,在耐心地等待着最後承擔多年前在制圖闆上為它設計的任務——把火焰和死亡抛向目标。

    沃克妒嫉他的戰鷹,盡管它結構複雜,但它沒有感情,它永遠不會感到害怕。

     他轉身離開這些用帳篷搭成的機庫,踏着平坦的頁岩向遠處走去,由于帶着棒球帽和飛行目鏡,他幾乎感覺不到陽光的厲害。

     他已經為自己的國家飛了八年,他喜愛駕機飛行。

    但他還從來沒有想到過他也許會死在戰場上。

    一方面,每一名作戰飛行員都想去與敵人真刀真槍地較量,檢驗自己的技術、膽量、戰機的性能;但他們同時又覺得這種事情永遠不會發生,永遠不會真的去殺死别人的兒子,或者被他們殺死。

     那天上午,與所有其他人一樣,他最終明白這一天真的就要來到了:這麼多年的學習和訓練,最終都導向這個日子和這個地方;四小時之後,他将駕駛他的戰鷹再次飛向空中,而這一次他也許不能回來了。

     與其他人一樣,他也想到了家。

    作為家裡的獨子和一名單身漢,他想起了父親和母親。

    他追憶起童年時在特爾薩度過的時光,他和雙親一起在屋後的院子裡做過的事,還有他第一次得到棒球手套的那天,他逼着父親向他擊球直至太陽下山。

     他的思緒飄回到他離家上大學前,他與父母一起度過的假期,以及後來他在空軍部隊裡度過的時光。

    他記得最清楚的是,他十二歲那年夏天,父親帶他去阿拉斯加釣魚。

     那時候雷·沃克差不多要比現在年輕二十歲,身體更精幹,更結實,比兒子強勁得多。

    他們與其他度假者一起租了一條小舟,帶上導遊就出發了。

    他們駛過了冰川灣冰冷刺骨的水面,看到黑熊在山坡上采集漿果,海豹在八月份的最後一批浮冰上曬太陽,還有太陽從朱諾後面的門登霍爾冰川上升起。

    他們一起把兩條重達七十五磅的大魚拖出了哈利布特洞,還從西特卡航道邊上捕獲了深海大馬哈魚。

     現在,他行走在離家鄉萬裡之遙的被太陽烤得發燙的沙漠之中,止不住淚水唰唰地流了下來,他沒有去擦,任憑它們在太陽下幹燥。

    如果他死了,那麼他就永遠無法結婚生孩子了。

    有兩次他差不多就要求婚了:一次是大學裡的一位姑娘,但那時候他很年輕也很糊塗;第二次是他在麥考内爾基地附近遇到的一位更為成熟的姑娘,但她解釋說她決不會嫁給一名噴氣機飛行員。

     現在他非常想有自己的孩子,他想在下班回家時有妻子等着他;他想有一個女兒,他可以坐在床邊給她講故事,讓她進入甜美的夢鄉;有一個兒子,他可以講授如何去接住旋轉着飛過來的橄榄球,如何打棒球和壘球以及如何去遠足和釣魚,就像他父親曾經教過他那樣。

    此外,他還想回到特爾薩去再次擁抱他的母親。

    她曾經沒完沒了地為他擔心過,還故意裝作不再操心…… 這位年輕的飛行員最後回到了基地,走進合住的一頂帳篷裡,坐在一張折疊桌旁,開始搜索枯腸想給家裡寫封信。

    他平常就寫不好信,想不出什麼詞句。

    他通常是描寫最近中隊裡發生的事,寫他的戰友們以及天氣狀況。

    但這次不同了。

     他給雙親寫了兩張紙,想解釋心中的想法,但又覺得難以表達。

     他告訴他們這天上午宣布的消息,以及這條消息意味着什麼,他請他們不要為他擔憂。

    他曾經接受過世界上最好的訓練,他在世界上最強大的空軍裡飛過最先進的戰機。

     他在信中說,自己一直是父母的煩惱,他為此感到内疚,他感謝他們這麼多年來為他做的一切,從他們把他生下來為他換尿布起,到他們參加将軍為他授勳的儀式。

     再過四十個小時,他就要再次駕駛戰鷹從跑道上起飛,但這次任務不同了。

    這一次,也是第一次,他将去殺人,而對手也将試圖殺死他。

     他見不到敵人的面,也感受不到他們的恐懼,就像他們也不知道他。

    因為現代化戰争就是這樣的。

    但如果敵人勝了而他失敗了,那麼他想讓雙親知道,他是多麼愛他們。

    他希望自己是一個好兒子。

     寫完信後,他封上了信封。

    在沙特阿拉伯廣闊的國土上,許多其他信件也在那天封上了。

    然後軍郵部門将把它們帶走,投寄到特倫頓、特爾薩、倫敦、魯昂、羅馬,以及其他許多城市和鄉村。

     那天夜晚,麥克·馬丁收到了管理員從利雅得發來的壓縮電報。

    當他在錄音機中播放時,他聽出來是西蒙·巴克斯曼在說話。

    信息的内容不多,但很清楚,說到了點子上——在上次情報中,耶利哥搞錯了,完全徹底錯了。

    每項科學核查都證明他不可能是對的。

     耶利哥要麼是故意說謊,要麼是不經意搞錯的。

    在前一種情況下,他肯定已經變質了,受到了金錢的誘惑,或者已經叛變了。

    如果是後一種情況,他肯定會憤憤不平,因為中情局已經拒絕再付任何酬金給他。

     那樣的話,就沒有其他選擇了,隻能相信在耶利哥的配合下,整個行動已經暴露給伊拉克的反間局了,現在已經落入“你的朋友哈桑·拉曼尼”手裡了;或者不久就要落到這一地步——耶利哥為報複可以給拉曼尼寫一封匿名信。

     所有六隻死信箱現在應該假定已經暴露了,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得去接近。

    馬丁應該準備一有機會就逃離伊拉克,也許可以趁二十四小時内會出現的混亂逃走。

     下半夜馬丁一直在思考着這事。

    對于西方不相信耶利哥,他并不感到驚奇。

    酬金斷了對那個雇傭兵是一個打擊。

    那人隻是把薩達姆在一次會議上講話的内容報告過來了。

    所以是薩達姆說謊——這也并不新奇。

    耶利哥能做什麼呢?不理會它嗎?難道因為那人厚着臉皮想掙一百萬美元,所以寫了那份報告? 此外,巴克斯曼的邏輯是無懈可擊的。

    四天,也許五天之内,耶利哥會去查詢賬戶并會發現賬款沒有增加。

    他會發怒,會懷恨在心。

    如果他自己沒有暴露,沒有落到折磨者奧馬爾·卡蒂布的手裡,他也許會寫匿名信告發。

     然而如果耶利哥真的這麼做的話,那他也太蠢了。

    如果馬丁被抓并且招供——他不知道自己落到卡蒂布及其手下的刑訊員手中後能忍耐多大的痛苦——那麼他會指向耶利哥,不管這個耶利哥是什麼人。

     但人們還是經常幹蠢事。

    巴克斯曼是對的,那些郵筒也許已處在監控之下。

     至于逃離巴格達,那種事情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據市場上傳聞,出城的路上布滿了秘密警察和憲兵的巡邏隊,正在抓逃兵或逃避兵役的人。

    他那封蘇聯外交官庫利科夫簽發的信件,隻能保護他在巴格達當一名花匠,很難向巡邏隊檢查點解釋得通他去西邊的沙漠(那裡掩埋着他的摩托車)幹什麼。

     權衡之後,他決定在蘇聯人的院子裡再待上一段時間。

    那兒很可能是巴格達市内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