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溫克勒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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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趁着鍋裡的水還很熱,她把他叫到了廚房窗戶前。

     “卡克-馬齊瓦埃茨?”她問道。

    接着想了一會兒,用阿拉伯語問:“你叫什麼名字?” “馬哈默得。

    ”馬丁說。

     “好,喝杯咖啡吧,馬哈默得。

    ” 馬丁點了好幾次頭欣喜地接受了,口中喃喃說着“謝謝”,用雙手接過了滾燙的杯子。

    他并不是假客氣。

    這确是一杯真正可口的咖啡,也是自他在國境線沙特那邊喝茶以後的第一杯熱飲料。

     七點鐘開早飯,有一碗小扁豆,還有面包。

    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看起來這個廚師和昨天晚上的那位管家是一對夫婦,這兩人照顧着一等秘書庫利科夫的生活。

    而庫利科夫好像是單身一人。

    到上午八點,馬丁看見了司機。

    司機是一個伊拉克人,能說一點俄語,這樣能把簡單的話翻譯給俄羅斯人。

     馬丁決定不去與司機套近乎。

    那人也許是秘密警察或者甚至是拉曼尼的反間局安插進來的。

    結果這不成問題。

    間諜也好,不是間諜也好,反正司機是一個勢利鬼,對新來的花匠根本不屑一顧。

    但司機還是同意去對廚師解釋說馬丁要離開一會兒,因為雇主命令他去把雞扔掉。

     到了街上後,馬丁朝汽車站方向走去,在半路上的一塊廢棄地上,他把雞放掉了。

     如同許多阿拉伯城市一樣,巴格達的長途汽車站不單單是一個旅客上車去外地的地方,也是一個普通老百姓彙集的人聲鼎沸的場所,很多人聚集在那裡買賣商品。

    沿着南牆是一個跳蚤市場。

    在那裡,馬丁經過讨價還價買了一輛搖搖晃晃的自行車。

    車子騎上去會發出吱吱的叫聲,但加了油以後好多了。

     他知道他不能用小汽車,即使是一輛摩托車,對一個謙卑的花匠來說也是太奢侈了。

    他回想起,父親的管家蹬着自行車從一個市場趕往另一個市場,買來食物和日常生活用品。

    根據他的見聞,勞動人民使用自行車是絕對正常的。

     馬丁用折疊小刀稍微鼓搗了一下,把雞籠的上部鋸掉,改成一隻開頂方筐,接着他用市場上買來的汽車風扇三角皮帶撕成的橡膠條,把籃筐緊緊綁在自行車後面的貨架上。

     他騎上車又去了市中心,在舒爾賈街上的一家文具商店裡買來了四種不同顔色的粉筆。

    這條街位于迦勒底,正對聖約瑟夫天主教堂,當地基督徒們禮拜天常去做禮拜。

     他回憶起童年時代的這個納薩拉區,即基督徒區,以及舒爾賈街和班克街,有許多違章停放的車輛,外國人在出售草藥和香料的商店裡進進出出。

     當他還是個小男孩的時候,底格裡斯河上隻有三座橋:北邊的鐵路橋、中間的新橋和南邊的費薩爾國王橋。

    現在有了九座橋。

    空襲開始後的四天之内,這些橋梁全都會消失,因為利雅得的“黑洞”已經把它們定為要打擊、炸毀的目标。

    但在十一月的第一周,車流和人流正在絡繹不絕地通過這些橋梁。

     他注意到的另一件事是,市内到處都有秘密警察。

    他們從街角上和停放的轎車裡向外觀察着。

    有兩次他看到外國人被攔住,被要求出示證件,還有兩次伊拉克人也受到了同樣的檢查。

    對此,外國人的表現是克制怒火,而伊拉克人則面露驚恐。

     表面上,城市的生活仍在有條不紊地繼續着,巴格達市民與他記憶中一樣活潑幽默,但他頭腦中的警戒天線告訴他,在風平浪靜的表面之下,由暴君制造出來的恐怖之河正暗流洶湧。

     那天上午隻有一次,他覺察到伊拉克人對他們日常生活的感受。

    當時他在河對岸卡士拉的水果蔬菜市場,與一個老年攤販就一些新鮮水果在讨價還價。

    如果蘇聯人隻給他吃扁豆和面包,那麼他至少還可以添加一些水果來對抗過于單調的食譜。

     附近,四名秘密警察對一個青年進行了粗暴的搜身,然後才放他走。

    賣水果的老頭清了清嗓子,朝塵土裡吐了一口痰,差一點吐到他自己的一根茄子上。

     “總有一天‘貝尼納吉’會來收拾這些邪惡行徑。

    ”他咕哝着說。

     “當心點,老頭,這種話不能随便亂說。

    ”馬丁輕聲說道,一邊用手去試探桃子的成熟程度。

    老頭盯着他。

     “你從哪裡來,兄弟?” “很遠。

    比巴吉還要遠的北方一個村子。

    ” “回到那裡去吧,聽老頭子一言。

    我見得多了。

    ‘貝尼納吉’會從天上來的,還有‘貝尼卡爾布’。

    ” 他又吐了一口痰,這次他的茄子就沒那麼幸運了。

    馬丁買了桃子和檸檬後就騎車離開了。

    中午時分他回到了蘇聯一等秘書的家。

    庫利科夫早就去使館上班了,他的司機當然也随他去了那裡。

    這樣,馬丁雖然遭到了廚師的訓斥,一大串俄語,但他聳聳肩去花園裡幹活了。

     他對賣水果老頭的話産生了興趣。

    看起來有些人已經預見自己的國家會遭到入侵,而且不持反對态度。

    “收拾這些邪惡行徑”這話肯定可以适用于秘密警察,由此推斷還可能适用于薩達姆·侯賽因。

     在巴格達坊間,英國人被稱為“貝尼納吉”。

    納吉到底是誰,由于時代的久遠已經說不清楚了,但大家相信他是一位聰明的聖人。

    帝國時代,駐守邊疆地區的年輕英國軍官們常去看望他,坐在他的腳邊聽他講充滿智慧的故事。

    他把他們當兒子般地對待,雖然他們是基督徒,即異教徒。

    于是人們稱英國人為“貝尼納吉”,即納吉的兒子。

     美國人被稱為“貝尼卡爾布”。

    卡爾布在阿拉伯語中是狗,而狗在阿拉伯文化中并不是一種特别讨人喜歡的動物。

     銀行界的沙燕提供的那份關于溫克勒銀行的報告,至少讓約書亞特工隊隊長吉迪·巴齊萊得到一絲安慰:報告向他指明了必須采取行動的方向。

     第一件要辦的事是查明,凱斯勒、格穆利希和布萊伊這三名副總裁,是誰在操辦伊拉克叛徒耶利哥的賬戶。

     最快捷的途徑是打一個電話去問,但根據那份報告判斷,巴齊萊确信在公用線路上他們誰也不會吐露任何情況。

     他從維也納使館摩薩德情報站的地下室裡發出了一份加密電報請求。

    特拉維夫總部的專家們以最快的速度寄來了他要的東西。

     這是一封信,信紙上的擡頭是英國最古老、最負盛名的銀行之一——倫敦的科茨銀行。

    信件的内容是僞造的。

     信封上和信上都沒寫收信人名字,隻簡單地以“親愛的先生”開始。

    信末的簽名則完美臨摹了科茨銀行海外部一名高級職員的親筆簽名。

     信件的内容簡單扼要。

    科茨的一位重要客戶,不久将要把一大筆款項轉到溫克勒銀行一位客戶的編号賬戶上,賬号為某某。

    科茨的客戶現在已經通知他們說,由于不可避免的技術原因,把賬款轉過來會耽擱幾天時間。

    萬一溫克勒的這位客戶詢問為什麼還沒轉過來,如果溫克勒能向他解釋說賬款已經彙出了,決不會無故拖延一分鐘,科茨将會十分感激。

    最後,對于這份公函,科茨希望能收到一封回函。

     巴齊萊算計,銀行都願意吸收進來的款項,而且隻有極少數像溫克勒那樣老成持重的銀行,才會用信件答複科茨銀行。

    他算計對了。

     來自特拉維夫的科茨銀行信封與裡面的信紙相對應,而且蓋着英國的郵戳,怎麼看都是兩天前從倫敦的特拉法爾加廣場郵局投寄的。

    信封上的收信人名稱隻寫着“溫克勒銀行國外客戶部主任”。

    當然,溫克勒銀行裡是沒有這個職務的,因為該項工作由三名副總裁分擔。

     半夜,那封信投出去了,偷偷地塞進了維也納溫克勒銀行的郵件投遞孔内。

     耶裡德監視組已經對那家銀行觀察了一個星期,拍攝了其日常情況,開門關門時間,郵件到達時間,信使出去送信的情況,一樓門廳内女接待員坐的位置,以及她對面的保安員的位置。

     溫克勒銀行的辦公樓不是一座新樓。

    巴爾加塞,實際上整個法蘭齊斯卡納廣場的街區都是老市區。

    銀行的樓房以前肯定屬于維也納的一戶富商,房子結實堅固,厚實笨重的木門上釘着一塊銅匾。

    耶裡德小組已經裝作是住在那裡的租戶,對廣場上同類布局的房子進行了踏勘,該樓房隻有五層,每層約有六間辦公室。

     在觀察中,耶裡德組已經注意到每天下午下班之前,送出去的郵件都投進廣場上的一隻郵筒。

    投信是門衛——也就是保安的日常工作,每天送完信後,他回到樓内打開門,讓下班的職員走出去。

    最後他讓值夜班的人進來,自己才下班回家。

    值夜人則把自己關在裡面,在那扇門後面乒乒乓乓地插上好多木杠。

     在把倫敦科茨銀行的信投入溫克勒銀行之前,内維奧特技術組組長去檢查過了法蘭齊斯卡納廣場上的那個郵筒,并輕蔑地哼了一聲。

    這根本算不得是一項挑戰。

    特工組裡有一人是撬鎖專家,他隻用了三分鐘時間就把郵筒開啟又關上。

    根據他第一次開關郵筒所觀察到的情況,他能夠制成一把鑰匙,而且他馬上制作出來了。

    經過兩次微小的修整,這把鑰匙與郵遞員手中的鑰匙一樣能輕松地打開郵箱。

     進一步的觀察顯示出,銀行向外投遞的郵件,總是趕在下午六點郵車到那個郵筒收郵件之前的二十至三十分鐘内投寄。

     科茨信件投進溫克勒銀行郵件孔的那天,耶裡德特工組與撬鎖專家一起工作。

    那天傍晚,銀行保安把信件投進郵筒走回銀行後,撬鎖高手已經把郵筒門打開了。

    溫克勒銀行寄出去的二十二封信在最上面。

    隻用了三十秒鐘,特工們就把寫給倫敦科茨銀行的信抽出,把其他信件放回,并關上郵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