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倫敦會議

關燈
度。

     與八月中旬相比,這段旅程完全不同了。

    在向南方行走途中,馬丁看到越來越多的伊軍駐紮在了城市的南部,一直往西延伸到了伊拉克邊境。

     通常他應該可以看見沙漠裡一口口油井的火光,但他知道伊拉克人很可能會去占領這些油井,于是他遠遠地避開了它們。

     有幾次他聞到了伊拉克人的炊煙,并及時繞開了伊軍的營地。

    有一次他差一點迷路進入一個坦克營的陣地。

    坦克隐藏在馬蹄形沙牆後面,隻露出炮口,朝向國境對面的美國人和沙特人。

    他剛好及時聽見了金屬相碰撞的叮當聲,急忙把缰繩猛地向右一扯繞到沙丘後面去了。

     當初他進入科威特的時候,南方隻有共和國衛隊的兩個師,而且是在靠近東部的科威特市正南方。

    現在,伊軍的哈姆拉比師已經與這兩個師會合,還有另外十一個師(主要是常規軍)已經按薩達姆·侯賽因的命令布置在了科威特南方,以與國境對面集結的美軍和聯軍相匹敵。

     即使分散在沙漠裡,十四個師也有許多人。

    幸好他們似乎沒有安排崗哨,都躺在軍車下面睡覺,但伊軍的絕對人數迫使馬丁一直往西繞行。

     要取道沙特的哈馬提亞村到科威特駱駝農場那條五十公裡的捷徑已經不可能了;他被逼到了西部靠近伊拉克邊境的地方,這一帶标志性的地形是巴丁旱谷那種深深的峽谷,也是他不想穿越的地方。

     黎明時他已經走到了遠離麥那基什油田的西邊,穆夫拉德邊防站的北邊,那是邊境線上的應急通行點之一。

     他腳下的沙漠已經變成了山地,他發現了一個可供他度過白天的岩石叢。

    他系住駱駝的缰繩,把一塊駝毯往身上一裹就躺下睡着了。

     剛過中午,他被附近坦克行駛發出的铿锵聲驚醒了,并明白他的位置太靠近那條主公路了。

    該公路從科威特的賈赫拉往西南,經沙爾米海關檢查站進入沙特阿拉伯。

    太陽下山後他一直等待着,直至差不多半夜時分他才重新上路。

    他知道距南邊的國境不會超過十二英裡路程。

     他捱到這麼晚動身,為了能在大約淩晨三點伊軍最後一次巡邏間隙穿插過去。

    那是人類精神最疲乏、哨兵最容易瞌睡的時候。

     月光下,他看見克馬蘇巴邊防站已經落到身後,再往前走了兩英裡後他知道他已經越過了國境。

    雖然到了安全地帶,但他依然向前行進,直至走到橫貫哈馬提亞與阿爾魯齊的那條東西走向的路。

    在那裡他停下來開始裝配無線電收發報機。

     北邊的伊軍部隊和南邊的沙漠盾牌部隊都布置在國境線後方幾英裡的地區,馬丁現在處在無人地帶。

    将來的一天,這片無人區将成為一塊沸騰的土地,屆時沙特軍隊和美國軍隊将從這裡蜂擁沖入科威特,但在十月二十四日黎明前的黑暗中,這片土地上隻有他一個人。

     西蒙·巴克斯曼被别墅裡的世紀大廈的一個特工喚醒了。

     “黑熊在發報了,西蒙。

    他已經越過了國境。

    ” 巴克斯曼跳下床,穿着睡衣跑進了無線電室。

    一名無線電報務員坐在一把轉椅裡,面對着整整一堵牆的控制台,因為今天是二十四日,所以密碼改變了。

     “克裡斯蒂呼叫蘭吉爾,你在哪裡?重複一遍,請報告你的位置。

    ” 從控制台的揚聲器中傳出來的回答聲很小,但很清楚。

     “在克馬蘇巴南邊,哈馬提亞到阿爾魯齊的那條路上。

    ” 報務員轉身看着巴克斯曼。

    秘情局特工按下了發送按鈕說:“蘭吉爾,留在原地。

    會有一輛出租車來接你。

    請确認。

    ” “明白了,”那聲音說,“我會等待出租車。

    ” 實際上那不是一輛出租車。

    兩個小時以後,順着那條路巡航過來的是一架美國黑鷹直升機。

    機上一名火控員坐在飛行員旁邊,身上綁着安全帶,正通過洞開的艙門用望遠鏡掃視着下面所謂的大道,其實隻是塵土飛揚的小徑。

    從兩百英尺的低空,火控員發現一隻駱駝旁邊站着一個人。

    直升機正要飛過去時,那人揮手了。

     黑鷹開始減速盤旋,一邊仔細打量那個貝都。

    讓飛行員感到很不舒服的是,這裡距邊境太近了。

    但中隊情報官告訴他的位置就是這裡,而且視線範圍内沒有其他人。

     奇普·巴伯與駐紮在利雅得軍用機場裡的美國陸軍借用了這架黑鷹,去接科威特越境過來的英國人。

    黑鷹正好能飛這段航程,但沒有人告訴過這位飛行員,他要接的是一個帶着一匹駱駝的貝都因部族人。

     當美國陸軍航空兵在兩百英尺上空俯視時,下面的那個人在地上擺放了一系列石塊。

    擺完後他後退了幾步。

    火控員把望遠鏡對準那堆石頭。

    它們顯示的是:喂,這裡。

     火控員說:“一定是這個家夥了,讓我們把他接上來。

    ” 駕駛員點點頭。

    黑鷹劃了一道弧線,盤旋着降下來,直至降到距離那人二十碼處,距地面一英尺高度。

     馬丁已經把馱袋和鞍子從駱駝身上卸下來放在了路邊。

    無線電收發報機和他的随身武器——特空團官兵愛用的9毫米13發勃朗甯自動手槍,則放進馬桶包裡背在肩上。

     直升機下降時,駱駝受驚慢慢跑開了。

    馬丁目送着它離去。

    盡管脾氣倔了一點,但它為他服務得很好。

    它孤身在沙漠裡不會受到傷害。

    實際上對它來說,那裡就是它的家。

    它将自由自在地漫遊在沙漠裡,找到食物和水,直至某一個貝都發現它,看到它身上沒有印記,就欣喜地把它占為己有。

     馬丁低頭彎腰走到直升機轉動着的槳葉下方,跑向敞開的艙門。

    在轉子轉動的嗚嗚聲中,火控員喊道:“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馬丁少校。

    ” 機上伸出一隻手,把馬丁拉進了機艙。

     “歡迎你登機,少校。

    ” 發動機的噪聲淹沒了他們後面的談話,火控員遞給馬丁一副護耳,以減輕耳朵裡的轟鳴聲,然後他們往椅背上一靠,開始了返回利雅得的航程。

     接近利雅得市時,飛行員駛向郊外的一幢别墅。

    旁邊有一塊廢棄場地,有人已在那裡用鮮橙色的坐墊擺成了一個字母H的形狀。

    當黑鷹盤旋着降下來時,穿着阿拉伯袍子的人從機艙跳到地面上,轉身朝機組人員揮手表示感謝,接着大步走向那座房子。

    直升機升空後飛走了。

    兩名仆人開始收拾坐墊。

     馬丁穿過别墅的拱形門洞,發覺自己到了一個鋪着地坪石的院子裡。

    從房門裡走出兩個人來。

    其中一人他兩個月前在倫敦西部的特空團總部見過。

     “我是西蒙·巴克斯曼。

    ”這位較年輕的人說着伸出手來,“你回來真是太好了。

    這是奇普·巴伯,是來自蘭利的一位表兄。

    ” 巴伯與馬丁握了手并打量着眼前這個人:一件污漬斑斑、已經不成白色的袍子從下巴拖到地上,一塊有條紋的毯子搭在一邊的肩上,一條紅白格子茶巾戴在頭上,一張瘦瘦的、堅強的、長着黑眼睛留着黑胡茬的臉。

     “很高興認識你,少校。

    我已經聽說了關于你的許多事。

    ”他的鼻子皺了起來,“恐怕你想洗個熱水澡吧?” “哦,是的,我馬上讓人去準備。

    ”巴克斯曼說。

     馬丁點點頭說聲“謝謝”,走進了涼爽的别墅裡面。

    巴克斯曼和巴伯也跟着進來了,巴伯心中暗暗高興。

     “行,”他想道,“我敢打賭這個人肯定能行。

    ” 馬丁在别墅的大理石浴缸裡連續洗了三遍才把身上積聚了幾個星期的污垢擦洗幹淨。

    他用一條浴巾往腰上一圍,讓一名外面請來的理發師為他理發,然後他用西蒙·巴克斯曼的剃須用具剃去胡子。

     他的茶巾、駝毯、袍子和涼鞋已被拿到花園裡去了。

    一名沙特仆人點上一把火把它們一燒了之。

    兩個小時以後,馬丁穿着巴克斯曼的短袖襯衣和薄布褲子坐在餐桌前,打量着有五道菜的一頓中飯。

     “能不能告訴我,”馬丁問道,“為什麼要讓我撤出來?” 回答提問的是奇普·巴伯。

     “問得好,少校。

    問得太好了。

    應該有一個很好的回答,對不對?事實是,我們要派你去巴格達,下星期。

    怎麼樣,去還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