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人 1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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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睡着了,芬特家的用人會發現我在這裡,然後弄醒我,把我從被芬特夫人或者她的某個女兒或者基姆·芬特本人發現的尴尬中解救出來。

    然而,如果是後者發現了我,我樂觀地推論,他可能會以為我為了忠實地守護女兒們,犧牲了一夜甜美的睡眠。

    如果他們喚醒我,請我進去喝杯咖啡,我分析道,那将毫發無損;如果他們踢醒我,不由分說把我扔出去,那麼我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另外,我怎麼向叔叔解釋說我是光着腳丫子穿過整個城市回來的呢?我想這樣的推理可能讓我興奮起來,或者絕望讓我無意識中用後腦勺撞擊了房門,不管怎麼樣,我忽然聽到小房子裡傳來腳步聲。

    過了片刻,門打開了,一個昏睡的咕哝聲問我在這裡幹什麼。

     是瑪麗亞。

     “我的鞋子掉了。

    如果能找到,我馬上就回家。

    ”我說。

     “進來吧,”瑪麗亞說,“千萬别弄出聲音。

    ” 我像個盲人似的伸出胳膊跟着她走進去。

    立刻就撞上了什麼東西。

    那是瑪麗亞的床。

    我聽到她命令我上去,然後看到她順着原路走回去(姑娘們的房子其實很寬敞),關上還留着一道縫的門。

    我沒聽到她折回來。

    現在這裡漆黑一片,但是過了會兒——我坐在床沿上,沒有按照她指示的那樣躺下——我終于借助巨大的亞麻窗簾辨清窗戶的輪廓。

    接着我感覺有人溜到床上躺下了,然後,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那人又稍稍坐起,也許是用一隻手肘撐起身子,把我拉過去。

    從呼吸的氣息我感覺自己離瑪麗亞的臉龐隻有一寸之隔。

    她的手指開始在我臉上遊走,從我的下颏走到眼睛,合上我的眼睛,仿佛是邀請我睡覺。

    她的一隻手,一隻瘦骨嶙峋的手,解開我的褲子,撫摸着我的那家夥。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太緊張了,我說睡不着。

    我知道,瑪麗亞說,我也睡不着。

    接下來的一切逐漸演變成一系列具體的動作、相關的名詞、動詞,或者猶如花瓣般散亂掉落的解剖手冊裡的書頁,全都淩亂地聯系在一起。

    我在克制的沉默狀态下開始探索瑪麗亞赤裸的身體,瑪麗亞美輪美奂的裸體,我已經喊出聲了,舒服地享受着每個角落,我所到之處的每個光滑、無盡的空間,都是那麼令人暢快。

    瑪麗亞不怎麼克制。

    她很快就呻吟起來,她的操縱動作,起先還很膽怯或者克制,當她引導着我的手把它放在無論是因為無知還是疏忽還不曾到達的地方時,她變得更加放肆(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詞能準确描述此刻的情景)。

    我不到十分鐘就明白了女人的甜心在哪裡,明白了如何揉按或者撫弄和扣壓,當然,必須保持在溫柔的限度内,話說回來,瑪麗亞總在不斷地超越這個限度,因為我的那家夥,在最初的蹂躏中被溫柔款待的它,很快就在瑪麗亞雙手的折磨中痛苦起來。

    她那雙在黑暗和淩亂的被子中的手,有時讓我感覺就像一隻獵鷹的毒牙或者小鷹,使勁地在我身上拽着,我擔心會把我拉斷,有時又像侏儒(她的手指就是可惡的侏儒!)在其間探索着、丈量着,後來(但我先把褲子脫到膝蓋上),我爬到了她身上。

     瑪麗亞的大腿時而勾住我的脊背,時而又放開(我真希望一直那樣,讓我開心得死了也值得),我卻趁機朝床的兩邊打量。

    從這個距離,我能瞥見安格麗卡床鋪的影子和她臀部的曲線,兩瓣屁股的形狀就像從一個小島眺望另一個小島那樣。

    忽然,我感覺瑪麗亞的嘴唇吸着我的左乳,那感覺幾乎就像在咬我的心髒。

    我跳了起來,猛地一用勁,想把她釘在床上(床鋪的彈簧開始兇惡地軋軋作響,我隻好暫時罷手),同時我以百般的細膩吻着她的頭發和前額,還忙中偷閑琢磨着我們弄出如此巨大的聲響居然沒有吵醒安格麗卡。

    我甚至連自己到了高潮都疏忽了。

     我們倆都忙着喘了會兒氣。

    我問她有了高潮嗎,她的回答讓我匪夷所思: “我來了兩次,加西亞·馬德羅,你沒感覺到嗎?”她一本正經地問。

     我老老實實地告訴她沒有,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你還硬着。

    ”瑪麗亞說。

     “我想是吧,”我說,“我們再做一次好嗎?” “好吧。

    ”她說。

     我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又達到高潮了。

    這次我不禁喊出聲來。

     “現在該我了。

    ”瑪麗亞說。

     “你還沒有到高潮嗎?” “沒有,這回沒有,可是感覺很舒服。

    ”她抓住我的手,挑出我的食指,引導着它在陰部揉着。

    “親親我的乳頭。

    你還可以咬咬它們,不過開始要輕點,”她說,“然後可以再咬重點。

    然後摟着我的脖子。

    撫摸我的臉龐。

    把你的手指放進我的嘴裡。

    ” “你難道不更想讓我……舔你嗎?”我說,徒勞地想找到一種優雅的方式表達這個意思。

     “不,現在别這樣,用你的手指就夠了。

    不過可以親我的奶子。

    ” “你的乳房好大啊。

    ”我說不出“奶子”這個詞。

     我在被子裡面把衣服脫了(我忽然開始出汗了),然後迅速開始執行瑪麗亞的指令。

    先是她的喘氣接着又是她的呻吟聲馬上又讓我硬起來。

    她也注意到了,開始用手撫弄我的那家夥,直到手都軟了。

     “怎麼了,瑪麗亞?”我對着她的耳朵細聲輕語,好像擔心會傷了她的喉嚨(揉啊,她不停地輕聲說,揉啊),又擔心把她的一隻乳頭咬得太重了。

     “别停啊,加西亞·馬德羅。

    ”瑪麗亞說,依然在黑暗中微笑着,然後開始吻我。

     當一切結束後,她告訴我她來了至少五次以上。

    說實話,我死活不肯相信居然會有這麼誇張的事情,可是她既然這樣說了,我隻好相信。

     “你在想什麼呢?”瑪麗亞說。

     “想你。

    ”我撒了個謊。

    其實,我在想叔叔和法學院以及貝拉諾和利馬很快就要發行的雜志。

    “你想什麼呢?” “我在想那些照片。

    ”她說。

     “什麼照片?” “埃内斯托的照片。

    ” “那些黃色照片?” “嗯。

    ” 我們兩個不約而同地戰栗起來。

    我們的臉緊緊貼在一起還能夠聊天和發出聲音,這得歸功于兩人的鼻子創造出的空間,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感覺到她的嘴唇在貼着我的嘴唇活動。

     “還想再做一次嗎?” “想。

    ”瑪麗亞說。

     “好吧,”我說,心裡略微不情願,“如果你在最後一刻改變想法了,請告訴我。

    ” “改變什麼想法?” 瑪麗亞輕輕地哼叫起來,我開始在逐漸熾烈的激情中加速運動。

     “小心聲音别太大了,我不想讓安格麗卡聽到。

    ” “你自己小心别弄出聲音來,”我說,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你給安格麗卡服了什麼藥,讓她睡成這個樣子?” 我們兩個都輕聲笑了,我貼着她的脖頸,她把臉埋在枕頭裡。

    完事兒後我甚至都沒有氣力問她舒服了沒有,我一心隻想着一件事兒,那就是把瑪麗亞摟在懷裡慢慢地飄進美夢中。

    可是她卻起來讓我穿好衣服,跟她去大房子的衛生間。

    我們出來走到後院時才發現太陽已經升起。

    那是自從昨晚以來我第一次把親愛的人看得這麼清楚。

    瑪麗亞身穿白色睡袍,袖子上繡着紅色圖案。

    她用一個絲帶或者發筋把頭發朝後紮起來。

     我們晾幹身子,這時我想給家裡打個電話,可瑪麗亞說叔叔和嬸嬸肯定還在睡覺,讓我過會兒再打。

     “那現在幹嗎呢?”我說。

     “現在我們再睡會兒。

    ”瑪麗亞說,然後摟住我的腰。

     然而,夜晚或者白天還替我保留着最後一份驚喜。

    在小房子的一個角落,我看到巴裡奧斯和他的美國朋友緊緊地摟在一起。

    兩個人還打着鼾。

    我很想把他們給吻醒了。

     11月19日 大家一起共進早餐:基姆·芬特、芬特夫人、瑪麗亞和安格麗卡、胡吉托·芬特、巴裡奧斯、芭芭拉·帕特森和我。

    早餐有煎雞蛋、炸火腿片、面包、芒果醬、草莓醬、黃油、鲑魚頭和咖啡。

    胡吉托喝了一杯牛奶。

    芬特夫人(她看到我後在我的臉頰上吻了一下!)做了她稱為薄煎餅的東西,但絲毫不像薄煎餅。

    早餐的其他部分都是用人準備的(我不知道或者想不起她的名字來,實在不可饒恕)。

    最後我和巴裡奧斯負責洗碗。

     後來,基姆去上班了,芬特夫人開始安排她的日程(她告訴我她是一家創辦不久的墨西哥家庭雜志的撰稿人),我最後決定給家裡打個電話。

    隻有嬸嬸瑪蒂塔一個人在家裡,她聽到我的聲音時像個瘋婆子般尖叫起來,然後開始大哭。

    她一個勁地連聲感謝聖母,說些關于責任的道理,又零零碎碎地說昨天晚上我“讓叔叔傷透了心”,用一種與其說是訓斥不如說是共謀的口氣警告說叔叔大清早就在認真考慮要懲罰我了,說完這些後,我好不容易才插進一句話,向她保證我一切都很好,我晚上跟幾個朋友一塊兒玩得“太晚了”就不想回家,因為打算直接回大學。

    嬸嬸答應說會在上班時給叔叔打電話,她讓我發誓隻要我還活着,如果決定在外面過夜的話,就一定要給家裡打個電話。

    有一瞬間我考慮是否自己給叔叔打個電話會更好,最後想想還是沒有這個必要。

     我跌坐到一把帶扶手的椅子裡,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麼好。

    早晨餘下的時光和整個白天都可以由我來随心所欲地處置,也就是說,我很清楚時間在我的掌握中,在那個意義上,我深感時光好像跟别的早晨以及别的白天(那時我就像一個孤魂,在大學裡晃悠或者握着自己的處男貞操不放)不同,可是,此刻,面對變化的最初征兆,我卻不知所措。

    我有着太多的可能性可以選擇。

     酒足飯飽後——芬特太太和芭芭拉·帕特森談論博物館和墨西哥家庭時我卻像匹狼一般大吃——我略感昏沉,同時再次喚醒了我想跟瑪麗亞做愛的欲望(吃早點時我盡量回避正視她,把自己的心思轉移到兄弟之愛或者無私的同志情誼這些概念上,我覺得她父親是很留戀這些概念的,他看到我這麼早出現在桌邊似乎毫不吃驚),可是瑪麗亞已經準備要外出,安格麗卡也打算出去了,胡吉托·芬特已經走了,芭芭拉·帕特森在沖澡,隻有巴裡奧斯和那個女傭在大房子的寬敞書房裡四處轉悠,好像一場災難性沉船事故中的幸存者,我想離他們遠點而且急需讓内心平複下來,就以極快的速度穿過後院,到芬特姐妹的小房子裡舒服地待着,床鋪還沒有收拾(這清楚地表明床鋪是由那位女傭或仆人或清潔女工——或胡吉托口中的鋼鐵納卡——收拾的,這個細節強化了而不是減弱了瑪麗亞對我的吸引力,我樂于增添她的輕佻和冷漠感),我回味着走向輝煌之門時依然濕漉漉的景象,我本應該哭泣或者祈禱,可我卻躺在其中一張未曾整理的床上(後來我發現那是安格麗卡而非瑪麗亞的床)睡着了。

     潘喬·羅德裡格斯搗醒了我(我想他沒準還踢了我呢,但我不敢肯定)。

    我沒有朝他的下巴狠狠地給上一拳來招呼他,完全是因為我的風度使然。

    寒暄過早上好後我來到後院的噴泉下洗了把臉(證明我還處于昏沉狀态),潘喬在我後面含含糊糊地嘟囔着。

     “家裡沒有一個人,”他說,“我隻好跳牆進來。

    你在這裡幹什麼呢?” 我告訴他在這裡過夜了(我盡量說得低調,因為我讨厭潘喬鼻孔抖動的樣子,然後又加了一句說巴裡奧斯和芭芭拉·帕特森也在這裡過夜了),後來我們試圖從後門、廚房門、前門進入大房子,但所有的門都緊鎖着。

     “如果鄰居看見了,說不定會報警,”我說,“我們怎麼解釋說這不是搶劫呢?” “我才不在乎呢。

    有時我挺喜歡搜索女朋友們的屋子。

    ”潘喬說。

     “不過,”我沒有理會潘喬的話,“我好像看到隔壁家的窗簾在動。

    萬一警察來了……” “你跟安格麗卡做愛了嗎,惡心鬼?”潘喬忽然問,把目光從芬特家的前窗上掉轉過來。

     “當然沒有了。

    ”我向他保證。

     我不知道他相信了沒有。

    不過我們隻好又翻過牆,離開康德薩區。

     我們走過(默默地穿過西班牙公園,來到帕拉斯街,又穿過聖馬丁公園,然後走到特奧蒂瓦坎大街,白天這個時候在那地方活動的主要是家庭主婦、女傭和流浪漢),我想着瑪麗亞說的關于愛情的話,她還說愛情讓潘喬内心痛苦不堪。

    我們走到起義者大道時,潘喬的情緒才好了一些,開始談起文學,向我推薦了幾位作家,設法淡忘安格麗卡。

    後來我們又走到曼薩尼約街,再掉頭來到阿瓜斯卡連特斯街,又向南拐進曼特甯街,最後來到泰派吉大街。

    我們在一幢五層高的大樓前站住,潘喬邀請我上他們家吃午飯。

     我們乘電梯上到頂層。

     到了那兒,我們沒有像我以為的那樣直接走進某間公寓,而是爬上一條通向屋頂的樓梯。

    在花盆以及蔓延進過道和洗衣間的蓬勃茂盛的花草中,一片如同遭到核武器襲擊般灰蒙卻明亮的天空映現在我們眼前。

     潘喬家住在樓頂的兩間屋子裡。

     “暫時的,”潘喬解釋說,“等我們攢夠了錢就搬進附近的樓房去。

    ” 他很正式地把我介紹給母親朵娜·潘奇塔、他的哥哥莫克特蘇馬,十九歲,卡圖盧斯風格派[指古羅馬詩人卡圖盧斯(GaiusValeriusCatullus,約公元前84—前54)的詩作風格,他以抒情詩著稱。

    繼承了薩弗的抒情詩傳統,特點是高度的個人化、個性化。

    ]詩人和該派别聯盟的組織者,還有十五歲的弟弟、高中生諾伯托。

     其中一間屋子白天用做餐室和看電視的地方,晚上就用做潘喬、莫克特蘇馬和諾伯托的卧室。

    另一間有點像個巨大的壁櫥或者衣櫃,放着冰箱、廚房器具(白天的時候他們就把那個可以移動的爐子搬出來放在過道裡,晚上又放回去)和朵娜·潘奇塔睡覺用的床墊。

     我們就要吃飯時又來了個叫盧西歐斯·思肯的家夥,他二十三歲,是他們的屋頂鄰居,介紹說是個本能現實主義詩人。

    我告辭前(幾個小時過去,時間快得恍若一瞬)又請教他叫什麼名字,他說叫盧西歐斯·思肯,講得自然又自信(要比我說胡安·加西亞·馬德羅自然和自信得多),我一時還真以為在我們墨西哥共和國的窮街陋巷中果真有人家姓思肯。

     吃完午飯後,朵娜坐下來看她喜歡的肥皂劇,諾伯托開始學習,幾本書攤在桌子上。

    潘喬和莫克特蘇馬在一個池子裡洗碗,從那兒可以看到大片美洲公園的風景,後面是醫療中心、兒童醫院、總醫院抛出的危險廢棄物——看着好像是從另一個星球上掉下來的,當然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星球。

     “住在這裡的好處之一,如果你不介意這些近鄰的話,”潘喬說,“就是上哪兒都很近,它就在墨西哥城的心髒位置。

    ” 盧西歐斯·思肯(當然,潘喬和他的哥哥都叫他思肯,連朵娜都這樣稱呼他!)邀請我們去他的房間,他說家裡還有點上次舉辦大型聚會時剩下的大麻煙。

     “機不可失啊。

    ”莫克特蘇馬說。

     跟潘喬家占的兩間屋子不同,思肯的家簡直就是簡樸的典範。

    我看不見放衣服的地方,看不見任何家具,看不見任何書(潘喬和莫克特蘇馬都很窮,可是在最想像不到的地方,我居然看到埃弗拉因·韋爾托[埃弗拉因·韋爾托(EfraínHuerta,1914—1982),墨西哥詩人。

    ]、奧古斯托·蒙特羅索[奧古斯托·蒙特羅索(AugustoMonterroso,1921—2003),危地馬拉作家,2000年西班牙阿斯圖裡亞斯王子文學獎得主。

    他寫過一篇世界上最短的短篇小說《恐龍》(ElDinosaurio),全文為:“當他醒來時,恐龍依然在那兒。

    ”卡爾維諾曾在《未來千年文學備忘錄》提及。

    ]、胡利奧·多裡[胡利奧·多裡(JulioTorri,1889—1970),墨西哥作家。

    擅長小品文、短篇小說、散文詩。

    ]、阿方索·雷耶斯的書,還有前面提到的由埃内斯托·卡爾德納爾[埃内斯托·卡爾德納爾(ErnestoCardenal,1925—??),尼加拉瓜詩人。

    生于格拉納達。

    青年時期從事政治活動,曾流亡墨西哥,後入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學習文學。

    曾編有《尼加拉瓜新詩選集》,選入20世紀40年代開始寫作的詩人作品。

    ]、海梅·薩維内斯[海梅·薩維内斯(JaimeSabines,1926—1999),墨西哥最受歡迎的民族詩人,他的詩作,無論政治詩或情詩,都是墨西哥當代最具影響力的詩作。

    ]、馬克斯·奧布[馬克斯·奧布(MaxAub,1903—1972),西班牙作家,因西班牙内戰避難墨西哥,生命中最後三十年都居住在墨西哥。

    西班牙文學史上重要作家之一。

    創作多部小說與戲劇作品。

    ]、安德烈·埃内斯特羅薩[安德烈·埃内斯特羅薩(AndrésHenestrosa,1906—2008),墨西哥作家、政治家。

    ]翻譯的卡圖盧斯作品),隻有一張薄薄的墊子和一把椅子——沒有桌子——一隻漂亮的裝衣服的皮箱。

     盧西歐斯·思肯一個人生活,不過,我從他和羅德裡格斯兄弟的片言隻語中推測出,不久前一個特别困難的女人(和她的兒子)曾在這裡住過,他們離開時搬走了大部分家具。

     我們抽了會兒煙,望着那片風景(我說過,這片風景基本上由醫院以及綿延不絕的這種頂樓,和一片布滿迅速向南移動的烏雲的天空構成),後來潘喬開始講起早上在芬特家的曆險故事以及跟我相遇的經過。

     他們老質問我究竟發生了什麼,這次是三個人同時發問,可他們并不想從我這裡掏出我還沒有告訴潘喬的故事。

    有一陣子他們談起瑪麗亞。

    從我收集的信息看,好像盧西歐斯·思肯和瑪麗亞曾是情人關系,而且禁止思肯上芬特家。

    我很想知道為什麼。

    他們說,有一天晚上他倆在小房子裡做愛時,芬特夫人走了進來。

    大房子裡正舉辦一場派對歡迎一位剛到墨西哥的西班牙作家,聚會進行到中途,芬特太太想介紹她的大女兒——當然是瑪麗亞——給這位作家——卻找不着人。

    于是她挽着這位作家去尋找瑪麗亞。

    他們走到小房子時那裡漆黑一片,他們聽到裡面傳來拍打聲:很響亮、很有節奏感。

    芬特夫人絕對不會想到(如果她先動動腦筋,莫克特蘇馬說,就該帶上這位西班牙佬回去,再獨自返回來看看女兒房間究竟出什麼事了),可情況卻是,她不假思索直接把燈打開,然後吃驚地發現瑪麗亞就在那裡,在小房子的另一頭,隻穿了件襯衣,盧西歐斯·思肯正抽打着瑪麗亞的屁股。

     “抽打得可真兇啊,”盧西歐斯·思肯說,“他們打開燈時我看見瑪麗亞的屁股一片通紅。

    我其實挺害怕。

    ” “可你為什麼抽她啊?”我生氣地問,擔心自己會臉紅。

     “他可真天真。

    因為她要那樣。

    ”潘喬說。

     “難以置信。

    ”我說。

     “離奇事兒多了。

    ”思肯說。

     “全怪那個法國女孩西蒙娜·達裡歐,”莫克特蘇馬說,“我知道其實瑪麗亞和安格麗卡邀請她去參加一個女權主義者的會議,後來她們就談起性來了。

    ” “誰是西蒙?”我問。

     “阿圖羅·貝拉諾的一個朋友。

    ” “我走到她們跟前。

    我說了句,怎麼樣啊,姑娘們,這兩個小婊子正在談論薩德侯爵。

    ”莫克特蘇馬說。

     這個故事接下來的部分不難想像。

    瑪麗亞的母親想說點什麼,可什麼也沒說出來。

    那個西班牙佬,據盧西歐斯·思肯說,看到瑪麗亞擡起和突出的腰臀時臉色明顯變得煞白,以仿佛精神病發作般的焦急勁抓起芬特夫人的胳膊,拽她回去。

    在小房子驟然而至的沉默中,盧西歐斯·思肯聽到他們在後院裡說着什麼,在匆匆地竊竊私語,那個下流的西班牙雜種在向可憐的芬特夫人支什麼壞招,她就斜坐在噴泉邊。

    後來思肯聽到他們的腳步聲向大房子的方向逐漸遠去,瑪麗亞說咱們繼續玩吧。

     “實在難以置信。

    ”我說。

     “我以我母親的名義發誓。

    ”思肯說。

     “你們被打斷後,瑪麗亞還想繼續做愛嗎?” “她就是這樣說的。

    ”莫克特蘇馬說。

     “可你是怎麼知道的?”我說,被這第二句話弄得更加憂慮。

     “我也操過她,”莫克特蘇馬說,“她是墨西哥城最放蕩的女孩,但我從來沒有抽過她,絕對沒有;我不喜歡那種變态的把戲。

    可我絕對知道她好這樣。

    ” “我也沒抽過她,夥計,事實上瑪麗亞太迷戀薩德了,她想嘗試一下抽打屁股的感覺。

    ”思肯說。

     “瑪麗亞可真了不得,”潘喬說,“她讀書又特别認真。

    ” “你們接着又做愛了嗎?”我問,我記不得當時是壓低了聲音還是吼了出來,但我肯定記得自己長長地吸了幾口大麻煙,他們好幾次請我傳遞一下,說那不是我一個人專享的。

     “沒錯,我們繼續做了,我繼續抽打她,不過越來越輕了,不知怎麼我不再那麼上瘾了。

    我擔心她媽媽過來逮住我,雖然她從此再沒有出現過,我也不怎麼想操了,好像興緻已經蕭索了,我就想出去,想看看派對進行得怎麼樣,我想可能來了些著名詩人,包括那位西班牙作家、安娜·瑪麗亞·迪亞斯、迪亞斯先生、勞拉·達米安的父母,詩人阿拉莫、拉瓦卡爾、貝羅卡爾、阿特米奧·桑切斯,電視演員阿梅麗卡·拉戈斯,當然我還有點擔心瑪麗亞的母親會再次出現,然後這次是帶着個混賬建築師,這樣我就真的玩完了。

    ” “勞拉·達米安的父母也來了?”我問道。

     “那個聖潔女神的父母親自來了,”思肯說,“還有些别的名流。

    相信我,我看到了那些東西。

    之前我曾在窗戶外頭看過他們,還跟詩人貝羅卡爾打過招呼。

    我上過幾次他開的研讨班的課,但我說不準他還記着我沒有。

    我想自己大概餓得太厲害了,想想他們在另一個房子裡大吃大喝,就已讓我垂涎。

    當然我不在乎跟瑪麗亞在那裡露面,然後狼吞虎咽地大吃一通。

    我感到精疲力竭,大概是做愛的緣故吧。

    但說真的我并沒有一個勁地想這事兒,你知道嗎?我沒有想瑪麗亞的嘴唇,也沒有想她的口水……” “饒了我們吧。

    ”潘喬說。

     “少啰唆。

    ”他的哥哥說。

     “别這麼慢條斯理了。

    ”我這樣說的目的是不想被忽視,事實上我感覺已經被徹底耗幹了。

     “哦,我就這樣跟她說了。

    我說:瑪麗亞,我們下回再做或者改天晚上再來吧。

    我們一般都是在這裡搞,在我住的地方,在這裡我們可以掌握時間,但她從不過夜,經常在淩晨四五點鐘離去,簡直痛苦死了,因為我老得送她回家。

    那個時辰,我不可能讓她一個人回家。

    她回答說繼續,别停下來,太好了。

    我想,她是說我應該繼續抽她的屁股。

    你們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嗎?(潘喬說差不多吧。

    )于是我又開始抽她,用一隻手抽她,另一隻手撫弄她。

    說真的,我們完事得越早越好。

    我随時準備着完事。

    可是,當然,她要不到高潮,我也不會的。

    這蕩婦的要求沒完沒了,我簡直要瘋掉,所以我抽得越來越重。

    抽她的屁股、她的大腿。

    你們幹過這種事兒嗎,夥計們?我向諸位推薦。

    首先是那聲音,那抽打的聲音,雖然有點不對勁,但會讓你神魂颠倒。

    那感覺就像一盤炖熟的菜裡有那麼點新鮮的生菜。

    但是,這時抽打聲好像跟你正在做的咬合在一起,那姑娘的呻吟聲,瑪麗亞的呻吟聲,跟抽打聲咬合在一起,你打她一下,她就呻吟一聲,那呻吟聲變得更加響亮,高潮來臨的瞬間,你能感覺到她的屁股都燃燒起來,你的手掌也燃燒起來,你那家夥開始像心髒般跳起來,撲通、撲通、撲通……” “你這牛可吹大了,哥們兒。

    ”莫克特蘇馬說。

     “我發誓說的全是真的。

    她的身子也跳個不停,她的屁股在跳,她的大腿也顫跳着。

    我知道,因為每次我抽過她,我都會撫弄她,都會撫摸那裡,我注意到了,我實在感覺太刺激了,我得盡量别達到高潮了。

    她不停地呻吟着,我抽她時,她的呻吟聲就更猛烈了。

    我不抽她的時候,她也一個勁兒地呻吟(我看不見她的臉),可是我抽她的時候,呻吟就更激烈了,我是說那呻吟聲,好像她的心都碎了,我成心想折騰她,可是不能這樣幹,她會瘋了的。

    跟瑪麗亞在一起就有這個問題。

    跟瑪麗亞做可能非常刺激,可你得照她的路子來。

    ” “然後呢?”我說。

     “她高潮了,我也高潮了,就這樣。

    ” “就這樣了?”莫克特蘇馬說。

     “就這樣了,我發誓,我們開始清理——當然了,我是自個清理的,梳了梳頭發什麼的,她穿上褲子,我們就去看派對進行得怎麼樣了。

    後來我們就分開了。

    跟她分開是我的錯誤。

    我開始跟貝羅卡爾交談起來,他正好一個人在某個角落裡。

    後來詩人阿特米奧·桑切斯跟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走過來,據說那女的是《埃爾瓜約羅特》雜志的副主編,我當場問她雜志要不要詩歌、短篇小說和哲學短文。

    我告訴她我還有很多東西沒有發表過,我跟她說起我兄弟莫克特蘇馬的翻譯作品,我說話的時候一邊還用眼睛的餘光搜索着食品供應台,因為我忽然間餓得要死,這時我看見瑪麗亞的媽媽又出現了,她爸爸緊跟其後,緊随幾步就是那位著名的西班牙詩人,一切就這樣結束了:他們把我趕了出去,警告我,永遠不要再踏進他們家。

    ” “瑪麗亞就沒有任何動作嗎?” “沒有。

    她什麼反應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我起先還佯裝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你知道,好像跟我毫無關系,可是,老大,後來就再也裝不下去了。

    形勢已經很明朗,他們就是要像條他媽的狗一般轟我出去。

    讓我難為情的是他們當着貝羅卡爾的面這樣對待我。

    說老實話吧,當我被推到門口時,這雜種可能在偷偷地笑呢。

    我不相信有一陣子我還真有點欽佩他。

    ” “你欽佩貝羅卡爾?你真是個傻蛋。

    ”潘喬說。

     “其實,開始他對我挺好。

    你不知道那種感覺,你們是墨西哥城人,你們生長在這裡,可我到這兒時一個人都不認識,沒有一個他媽的比索。

    那是三年前,我二十一歲。

    當時一個困難接一個。

    貝羅卡爾幫了我很多,讓我進他的作家班,把我介紹給可能會給份工作提攜我的人。

    我就是在這個作家班上認識瑪麗亞的。

    我的生活就像一首波萊羅舞曲。

    ”盧西歐斯·思肯說,忽然換上一種如夢如幻的聲音。

     “接着講:貝羅卡爾看着你笑呢。

    ”我說。

     “不,他沒有笑,是我覺得他心裡偷偷地笑。

    阿特米奧·桑切斯也看着我,但他完全暈了,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位副主編,我想她一定吓壞了,何況她完全可能被吓壞,因為瑪麗亞媽媽的表情足以讓你不寒而栗。

    我發誓,我覺得她恨不得手裡抄把武器。

    在這種情況下,我慢慢後退着往外走,因為我還指望瑪麗亞出現,指望瑪麗亞從客人中間擠出來,走到她父母中間,抓住我的胳膊,然後摟着我的肩膀——瑪麗亞是我認識的惟一喜歡摟男人肩膀而不是腰的女人——然後頗有風度地幫我解圍,我是說然後跟我一起揚長而去。

    ” “她過來了嗎?” “過來?沒有,至少沒有在你所謂的意義上過來。

    我倒是看見她了。

    她的頭在一群狗屁人物的腦袋和肩膀上方露了一秒鐘。

    ” “她究竟有所表示沒有?” “什麼破表示都沒有。

    ” “也許她确實沒有看見啊。

    ”莫克特蘇馬說。

     “她當然看見我了。

    她看到了我的眼睛裡,但她就是這樣。

    你知道怎麼回事,有時她盯着你,卻好像沒有看你,有時她能看穿你。

    後來她就沒影兒了。

    于是我心裡對自己說,你失去了這個人,朋友。

    還是悄悄離開,别再招人眼目了。

    這次我是真的想走了,我就要走出去時,瑪麗亞的那婊子媽媽向我沖來,我以為這女人會踢我的卵蛋,或者至少會抽我。

    當時我想,很好,撤退得挺有序的,我最好還是跑吧,可就在這時,那婊子湊近我好像要吻我或者咬我,猜猜她對我說什麼了……” 羅德裡格斯兄弟一言不發。

    毫無疑問他們早已知道。

     “她侮辱你了?”我猶豫不決地問。

     “她說:真替你害臊,真替你害臊。

    就這麼句話,她說了至少十遍,距離我隻有一寸之遠。

    ” “真是難以置信,那巫婆居然生出瑪麗亞和安格麗卡。

    ”莫克特蘇馬說。

     “離奇的事兒多着呢。

    ”潘喬說。

     “你現在跟她還是情人嗎?”我說。

     盧西歐斯·思肯聽到我的話了,卻沒有回答。

     “你們多久做一次愛?”我問。

     “我都記不得了。

    ”思肯說。

     “這個問題有什麼意義嗎?”潘喬說。

     “我不知道,隻是好奇。

    ”我說。

     那天我很晚才離開羅德裡格斯兄弟家(我跟他們一起吃了午飯、晚餐,甚至還能在那裡過夜,他們實在太慷慨了)。

    我在走到起義者大道公共汽車站時,忽然覺得對家裡等待我的那場漫長、複雜的讨論而言,自己的感情還沒有堅韌到足以應付的程度,再說我也沒有那個興緻。

     我應該搭乘的公交車一輛接一輛地駛過去,最後我索性從自己坐着想事、看車(或者說觀察着打在我臉上的車燈)的路邊站起來直奔芬特家。

     我到那裡之前先打了個電話。

    胡吉托接的電話。

    我告訴他找姐姐。

    片刻後瑪麗亞過來接電話。

    我說想見她。

    她問我在哪兒。

    我告訴她在附近的波波卡特佩特爾廣場。

     “再等幾個鐘頭,”她說,“然後再來。

    不要按門鈴。

    從牆上翻過來,盡量悄無聲息地過來。

    我會等着你。

    ”我深深地歎了口氣差點告訴她我愛她(但還是沒有說出來),然後就挂了電話。

    因為我沒有錢上咖啡店,就在廣場待着,坐在一個條椅上寫日記,還讀了潘喬借給我的一本塔布拉達[塔布拉達(JoséJuanTablada,1871—1945),墨西哥詩人,1900年曾到日本訪問,後來第一個将日本俳句引進西班牙詩壇。

    ]的詩集。

    兩個小時剛過,我就立刻起身向科裡馬大街走去。

     我跳牆前先打量了一番道路兩邊,然後撐到牆頭,跳了下去,盡量不要踩碎了芬特夫人(或者用人)在花園這一側栽植的花花草草。

    我在黑暗中向小房子走去。

     瑪麗亞在一棵樹下等着我。

    我還來不及說話,她就吻住我的嘴,把舌頭伸進我的喉嚨。

    她的嘴裡散發着香煙和貴重佳肴的味道。

    我的嘴裡是香煙和廉價食物的味道。

    不過兩種食物的味道都挺好。

    我的恐懼感和悲傷頃刻間化解。

    我們沒有去小房子,就在那裡做起愛來,就站在那棵樹下。

    這樣不會有人聽到我們發出的聲音。

    瑪麗亞咬着我的脖子。

    小房子裡安格麗卡睡得很沉,或者假裝睡得很沉,我們又做了一次。

    後來我從床上起來,感到渾身疼痛,我知道,如果說出我愛她,疼痛就會立刻消失,但我什麼也沒說,我找遍每個角落,想看看是不是有巴裡奧斯和那個叫帕特森的女孩睡着,然而除了芬特姐妹和我沒有别的任何人。

     後來我們又說了會兒話,安格麗卡醒來了。

    我們把燈打開,三個人一直聊到很晚。

    我們聊了詩歌、已故詩人勞拉·達米安、用她的名字命名的詩歌獎、利馬和貝拉諾計劃出版的雜志,聊到埃内斯托·桑·埃皮法尼奧的生活,還聊到胡蘭坎·拉米雷斯[胡蘭坎·拉米雷斯(HuracánRamírez),1952年一部墨西哥摔角電影主角的名字。

    ]在摔角競技場外摘掉面具後的樣子,聊到安格麗卡的一位住在代比多的畫家朋友以及瑪麗亞在舞蹈學校的朋友們。

    說了很多話、抽了很多煙後,安格麗卡和瑪麗亞睡着了,我熄了燈,鑽到床上,又開始在想像中跟瑪麗亞做愛。

     11月20日 政治脈絡:莫克特蘇馬是托洛茨基分子。

    哈辛托·雷克納和阿圖羅·貝拉諾曾經是托派分子。

     瑪麗亞·芬特、安格麗卡·芬特、勞拉·郝雷吉(貝諾拉的前女友)曾參加過一個叫做“墨西哥婦女戰争之路”的激進女權主義運動。

    據說她們就是在這個組織裡認識西蒙娜·達裡歐的,她是貝拉諾的朋友以及虐戀的推動者。

     埃内斯托·桑·埃皮法尼奧發起墨西哥第一個墨西哥同性戀無産階級公社。

     烏裡塞斯·利馬和勞拉·達米安曾計劃成立一個無政府主義組織:成立宣言的文稿至今還在呢。

    此前,烏裡塞斯·利馬十五歲的時候就想加入盧西奧·卡瓦拉斯[盧西奧·卡瓦拉斯(LucioCaba.as,1938—1974),原為墨西哥一名教師,後組織遊擊隊參加革命運動。

    ]遊擊隊組織的餘部。

     基姆·芬特的父親,亦名基姆·芬特,生于巴塞羅納,在埃布羅河戰役[BatalladelEbro,1936—1939年西班牙人民在共和國政府領導下反對國内法西斯武裝叛亂,抗擊德、意、葡等法西斯國家武裝幹涉,被稱為西班牙内戰。

    1938年的埃布羅河戰役是共和軍為扭轉軍事政治形勢,使戰争進程對共和國有利而作的一次重要嘗試。

    ]中陣亡。

     拉斐爾·巴裡奧斯的父親是非法的鐵路工人工會的積極活動分子,死于肝硬化。

     盧西歐斯·思肯的父母生于瓦哈卡州,根據思肯的說法,他們是餓死的。

     11月21日 在卡塔麗娜·奧哈拉家聚會。

     今天早晨我在電話裡跟叔叔聊了會兒。

    他問我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随時,我說。

    一陣難堪的沉默之後(他也許沒有明白我回答的意思但又不想承認),他問我都跟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人瞎混。

    沒有,我說。

    我希望今天晚上能看到你回自己家,他說,否則請便。

    我聽到瑪蒂塔嬸嬸在他身後哭泣。

    一定,我說。

    嬸嬸說,問問他是不是在吸毒,叔叔說他能聽得見你說話,然後問我有沒有錢。

    我說還有坐公交車的錢,然後再沒說什麼。

     其實,我連坐公交車的錢都沒有。

    可是後來事情有了意想不到的轉機。

     到卡塔麗娜·奧哈拉家的有烏裡塞斯·利馬、貝拉諾、穆勒、桑·埃皮法尼奧、巴裡奧斯、芭芭拉·帕特森、雷克納和他的女朋友郝奇特爾、羅德裡格斯兄弟、盧西歐斯·思肯、跟卡塔麗娜共用一個工作室的兩個畫家,還有其他幾個我不認識也沒有聽說過的人,他們像條黑水河般湧進來。

     我和瑪麗亞、安格麗卡到來時門是開着的。

    我們進去時隻看見羅德裡格斯兄弟坐在二樓的梯子上分享一根大麻煙。

    我們打了聲招呼然後在他們身邊坐下。

    我想他們正等着我們。

    随後,潘喬和安格麗卡上樓去,把我們留在那裡。

    樓上傳來幽靈般的音樂,充滿了鳥兒、鴨子、青蛙、微風、大海甚至人踩在地面或者幹草上的腳步聲,據說有安撫情緒的作用,然而整體效果卻十分可怕,好像是給一部恐怖片配的音效。

    後來盧西歐斯·思肯來了,吻了吻瑪麗亞的臉頰(我看着另一邊,望着一堵貼滿了女人的照片或者女人之夢的牆壁),然後開始跟我們聊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害羞吧,他們開始聊起來後(盧西歐斯·思肯經常去舞蹈學校,他跟瑪麗亞很有共同語言),我漸漸淡出,漸漸沉默,開始出神地回想今天早上在芬特家的離奇經曆。

     起初什麼都很順利。

    我坐下來跟全家人共進早餐。

    芬特夫人愉快地說了聲早上好跟我打了個招呼。

    胡吉托都不瞧我一眼(他還處于半睡眠狀态)。

    女傭到來時客氣地向我招了招手。

    至此,一切都那麼美好,這一瞬間我甚至想後半輩子都可以住在瑪麗亞的小房子裡度過了。

    這時基姆出現了。

    隻消瞥他一眼就足以讓我激靈一下。

    他那模樣看起來好像通宵未眠,像是剛從一間審訊室或者死囚牢裡出來,頭發亂得一團糟,眼睛血紅,胡須也沒刮(甚至沒沖個澡)。

    他的手背上塗滿了類似碘酒的東西,手指上沾滿墨水。

    當然了,他沒有跟我打招呼,盡管我熱情地向他說了早上好。

    妻子和女兒都不理他。

    幾分鐘後,我也開始不理他了。

    他的早點比我們儉樸多了:喝了兩杯咖啡,然後吸了一支從衣兜而不是煙盒裡取出的皺皺巴巴的香煙,然後表情奇怪地望着我們,像在蔑視我們,又像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們。

    吃完早點後,他站起來邀請我一起走走,說有話想跟我說。

     我看看瑪麗亞,看看安格麗卡,因為她們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不讓去的暗示,我就跟着出去了。

     這是我第一次走進基姆的書房,這間屋子的規模讓我吃了一驚,它比家裡任何一間屋子都要小。

    牆上釘着些照片和計劃表,還有些胡亂散落在地闆上。

    一張書桌和凳子算是惟一的家具了,這兩樣東西占了一半多空間。

    書房裡散發着類似煙草和汗水的味道。

     “我工作了整整一夜,”基姆說,“睡不着,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 “噢,真的?”我說,心裡在想現在該牽扯到我了,心想基姆一定聽到我昨天晚上就來了,一定透過書房的一間小窗戶看見瑪麗亞和我了,現在我馬上就要得到證實了。

     “是的,看看我的手。

    ”他說。

     他把雙手放在胸口高度。

    兩隻手在劇烈地顫抖。

     “在搞項目嗎?”我關切地問,望着攤在桌上的稿紙。

     “沒有,”基姆說,“在設計一份雜志。

    這份雜志馬上就要發行了。

    ” 不知為什麼,我一下子就想到(或者知道,好像他以前曾告訴過我似的)他是指本能現實主義者辦的那份雜志。

     “我要拿去給他們看,到時候每個反對過我的人都會說,不錯,先生。

    ”他說。

     我走到桌邊研究了一番圖樣和構圖,慢慢翻着那厚厚的一疊紙。

    雜志封面是一堆淩亂的幾何圖形,随意地塗着人名或者字母。

    顯然,可憐的芬特先生已處于神經崩潰的邊緣。

     “你覺得怎麼樣?” “非常有趣。

    ”我說。

     “那些傻瓜這下會明白現在的先鋒派是什麼樣子了,對吧?甚至不必讀詩歌也能明白個一二。

    你們寫的所有詩歌都将在這裡發表。

    ” 他給我看的地方到處都是線條,模仿手寫字體的線條,但也有些小圖案,好像漫畫裡的人物在咒罵時吐出的圖案:有蛇、炸彈、刀、頭骨、交叉腿骨、小蘑菇雲。

    其餘的每一頁都是基姆·芬特關于平面設計的激進理念的筆記。

     “瞧,這是雜志的标志。

    ” 一條面帶饑餓、表情痛苦、咬着自個兒尾巴的蛇(看上去仿佛在微笑,但比較可能像是因為痛苦發作而扭曲),目光凝練,猶如投向想像中的讀者的一把匕首。

     “但現在還沒人知道這雜志該叫什麼名。

    ”我說。

     “這沒關系。

    蛇代表墨西哥,同時象征循環。

    你讀過尼采的著作嗎,加西亞·馬德羅?”他忽然問。

     我歉疚地承認沒有讀過。

    後來我又仔細看過雜志的每一頁(總共不超過六十頁),正當我準備要走時,基姆問我和他女兒之間的事情進展得怎麼樣了。

    我告訴他一切都很順利,說瑪麗亞和我處得一天比一天好,然後就決定封口不說了。

     “對為人父母者而言,生活是很艱難的,”他說,“特别是在墨西哥城。

    你有幾天沒有回家睡了?” “三個晚上。

    ”我說。

     “你媽媽不擔心嗎?” “我在電話裡跟他們說過了。

    他們知道我挺好的。

    ” 基姆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你的模樣可不夠精神啊,我的孩子。

    ” 我聳聳肩。

    我們兩個在那兒仿佛沉思般站了片刻,一聲不吭,他用手指輕輕敲擊着桌子,我看着釘在牆上的那些過時的計劃表,包括基姆可能永遠見不着它們落成的夢想住所。

     “跟我來。

    ”他說。

     我跟着他走進二樓自己的房間,那間屋子足有書房的五倍大。

     他打開壁櫥取出一件綠色運動襯衫。

     “試一下,看合适不。

    ” 我有些猶豫,但基姆态度決然,好像浪費不起時間了。

    我脫掉自己的襯衫放在床腳下,那張床非常大,基姆和妻子以及三個孩子都曾睡過。

    我穿上那件綠襯衫。

    非常合身。

     “這是送給你的,”基姆說,然後在衣兜裡摸索了一陣子給了我幾張錢,“這樣你就可以請瑪麗亞去喝杯蘇打水了。

    ” 他的手抖個不停,伸出的那條胳膊抖個不停,垂在一側的另一條胳膊也抖個不停。

    他的臉扭曲出各種可怕的表情,迫使我甯肯朝别處任何地方看,隻要别看到他的臉就可以。

    我謝了他,我說無法接受這樣一件禮物。

     “奇怪,”基姆說,“誰都從這兒拿錢:我女兒、我兒子、我妻子、我的雇工們。

    ”他用了個複數,但我非常清楚他現在一個雇工也沒有,除了那個女傭,而他顯然不是指那個女傭。

    “連我的老闆都喜歡我的錢,所以他們都有錢。

    ” “非常感謝。

    ”我說。

     “拿着,放進口袋,讨厭!” 我接住錢收起來。

    數目不少,但我已經沒有勇氣去數它了。

     “我會盡快還你的。

    ”我說。

     基姆任性地往後一仰躺在床上。

    他的整個身體發出鈍悶的聲音,接着開始顫抖起來。

    我一時鬧不清那是不是一張水床。

     “别擔心,孩子。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需要互相幫助。

    你用我的女兒幫助我,我用些零錢幫助你。

    管它叫零花錢,可以嗎?” 他的聲音聽上去已經很疲倦,好像精疲力竭和昏沉得就要崩潰了,但他仍然睜着眼睛,緊張地盯着天花闆。

     “我很喜歡這個雜志的風格,我要讓那些雜種好好地談論它。

    ”他說,但這時他的聲音卻像在呢喃。

     “太好了。

    ”我說。

     “嗯,當然了,我是個建築師,不會白幹的。

    ”他說。

    過了會兒又說,“我們同時也是藝術家,但我們不用這個身份也能設計得很好,不是嗎?” “那是肯定的。

    ”我說。

     他好像開始打起鼾來了。

    我望着他的臉龐:眼睛還睜着。

    基姆?我說。

    沒有應答。

    我慢慢走近他摸了摸墊子。

    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對我的觸摸作出了反應,浮起一個蘋果般大的泡泡。

    我轉身離開房間。

     後來的時光我在跟瑪麗亞追逐歡鬧中打發掉了。

     下了幾次雨。

    第一次雨剛停就出現了一道彩虹。

    第二次什麼也沒有出現,黑雲密布,猶如在深夜的峽谷中。

     卡塔麗娜·奧哈拉滿頭紅發,二十五歲,有個兒子,離婚了,非常漂亮。

     我還見到了勞拉·郝雷吉,阿圖羅·貝拉諾的前女友。

    她跟烏裡塞斯·利馬失戀的情人索菲娅·加爾韋斯一起來參加聚會。

     她們倆都挺漂亮。

     不,勞拉要更漂亮。

     我喝了很多酒。

    本能現實主義者們四處紮堆,但有多半不過是在校大學生僞裝的。

     安格麗卡和潘喬老早就走了。

     在晚上的某個時候,瑪麗亞對我說:災難即将來臨。

     11月22日 我在卡塔麗娜·奧哈拉家裡醒過來。

    時晨尚早,陪卡塔麗娜和她上幼兒園的兒子戴維吃早點時(瑪麗亞不在,其他人還睡着),我想起昨晚走得還剩幾個人後,埃内斯托·桑·埃皮法尼奧說,所有的文學都可以分為異性戀、同性戀和雙性戀三類。

    長篇小說總體上屬于異性戀,而詩完全是同性戀。

    我猜短篇小說應該屬于雙性戀了,雖然他沒有這樣說。

     他從浩瀚的詩歌海洋裡區别出各種不同的潮流:男同性戀型、女同性戀型、娘娘腔型、怪誕型、假小子型、妖精型、美人魚型和博愛型。

    不過,兩個最主要的潮流是男同性戀型和女同性戀型。

    比如沃爾特·惠特曼屬于男同性戀型詩人。

    帕勃羅·聶魯達屬于女同性戀型。

    威廉·布萊克肯定屬于男同性戀型。

    奧克塔維奧·帕斯屬于女同性戀型。

    博爾赫斯屬于博愛型,或者換句話說他可能一會兒屬于男同性戀型,一會兒又成無性别型。

    魯文·達裡奧[魯文·達裡奧(RubénDarío,1867—1916),尼加拉瓜詩人,南美洲現代主義詩歌的奠基人。

    ]屬于怪誕型,事實上是皇後級的怪誕,怪誕型的祖先。

     “當然,這種劃分限于我們的語言體系,”他澄清道,“在更廣闊的世界範圍,怪誕型的霸主依然是魏爾倫那個公子哥兒。

    ” 照桑·埃皮法尼奧說,怪誕型更接近瘋人院的喧嚣和赤裸的幻覺,而男同性戀型和女同性戀型則步履蹒跚地從倫理學走向美學然後又折回來。

    塞爾努達[塞爾努達(LuisCernuda,1902—1963),西班牙詩人。

    屬于西班牙文學史上被稱為“二七年代”詩人的一員。

    著有詩集《被禁止的快樂》、《遺忘的地方》、《雲》、《奧克諾斯》等。

    ],親愛的塞爾努達屬美人魚型,在最痛苦的時刻又變成男同性戀型,至于紀廉[紀廉(JorgeGuillén,1893—1984),被認為是20世紀最偉大的西班牙詩人。

    1976年獲得有“西語文學界的諾貝爾獎”之稱的塞萬提斯獎,也是該獎項成立後第一位獲獎者。

    ]、阿萊克桑德雷[阿萊克桑德雷(VicenteAleixandre,1898—1984),西班牙詩人,1977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二七年代”詩人重要成員。

    主要作品有散文詩集《大地之戀》、詩集《如唇之劍》、《毀滅或愛情》、《天堂的影子》、《獨處的世界》等。

    ]和阿爾維蒂[阿爾維蒂(RafaelAlberti,1902—1999),西班牙詩人,風格深受現代主義流派影響。

    1967曾訪問過中國。

    著有詩集《陸地上的海員》、《紫羅蘭的黎明》、《中國在微笑》等。

    1983年獲得塞萬提斯獎。

    ]可以分别看做娘娘腔型、假小子型和女同性戀型。

    總的原則是,卡洛斯·佩利塞爾[卡洛斯·佩利塞爾(CarlosPellicer,1897—1977),墨西哥詩人。

    早期的詩歌以愛情為主,中後期則轉為譴責獨裁專制、歌頌民族英雄。

    著有詩集《大海的顔色》等。

    ]這樣的詩人屬于假小子型,塔布拉達、諾沃[諾沃(SalvadorNovoLópez,1904—1974),墨西哥詩人、作家。

    ]、雷納托·勒狄克[雷納托·勒狄克(RenatoLeduc,1897—1986),墨西哥詩人。

    ]這樣的詩人又屬于娘娘腔型。

    其實,在墨西哥詩歌中男同性戀型詩人的資源是相當匮乏的,當然個别樂觀主義者會舉出洛佩斯·貝拉爾德[洛佩斯·貝拉爾德(RamónLópezVelarde,1888—1921),墨西哥詩人、散文家。

    ]或者埃弗拉因·韋爾托。

    另一方面,女同性戀型詩人又特别富裕。

    從拳擊家(雖然我一時聽成了匪徒)迪亞茲·米龍[迪亞茲·米龍(SalvadorDíazMirón,1853—1928),墨西哥詩人。

    ]到傑出的奧梅羅·阿裡達吉斯[奧梅羅·阿裡達吉斯(HomeroAridjis,1940—??),當今墨西哥在世的最重要的詩人之一,曾在美國多所大學講授文學及寫作課程,并曾擔任過墨西哥駐荷蘭和瑞士的大使,1997年當選為墨西哥國際筆會主席。

    ]。

    我們必須要回到阿馬多·内爾沃(噓聲)找出一位真正的詩人,一個男同性戀型詩人,而不是像那位曾經很叛逆、眼下很著名的波托西人曼努埃爾·何塞·奧頓[曼努埃爾·何塞·奧頓(ManuelJoséOthón,1858—1906),墨西哥詩人。

    ],那可是個空前絕後的乏味家夥。

    說到乏味的家夥,曼努埃爾·阿庫尼亞[曼努埃爾·阿庫尼亞(ManuelAcu.a,1849—1873),19世紀墨西哥作家。

    成名很早,24歲即自殺身亡。

    ]屬于妖精型,何塞·華金·佩薩多[何塞·華金·佩薩多(JoséJoaquínPesado,1801—1861),墨西哥作家、記者、政治家。

    ]屬于希臘森林中的仙女,二者均屬某種墨西哥抒情詩裡典型的男妓。

     “埃弗倫·雷沃列多呢?”我問。

     “微不足道的女同性戀型。

    他惟一可陳之處是,他是第一個,如果不是惟一一個的話,在東京出版過作品的墨西哥詩人,1909年出版的《日本詩集》。

    當然了,他是個外交官。

    ” 總之,詩壇基本上是一個(地下的)戰場,男同性戀型詩人和女同性戀型詩人之間戰鬥的結果就是要掌握詞語的控制權。

    桑·埃皮法尼奧說,娘娘腔型詩人都是天生的男同性戀型詩人,他們由于柔弱或者出于安逸的考慮,大多數時候都生活在而且接受女同性戀型詩人的美學和個人特點。

    在西班牙、法國和意大利,女同性戀型詩人為數衆多,他說,一個淺嘗辄止的讀者可能永遠看不出。

    其實,萊奧帕爾迪[萊奧帕爾迪(GiacomoLeopardi,1798—1837),意大利19世紀著名浪漫主義詩人,開意大利現代自由體抒情詩的先河。

    ]這樣的男同性戀型詩人有時會改頭換面成為像已故的意大利三傑翁加雷蒂[翁加雷蒂(GiuseppeUngaretti,1880—1970),意大利隐逸派詩歌重要代表。

    和另外兩位詩人蒙塔萊、誇西莫多一樣,也是優秀的翻譯家。

    他譯的莎士比亞、拉辛、馬拉美等人的作品,得到高度評價。

    ]、蒙塔萊[蒙塔萊(EugenioMontale,1896—1981),意大利詩人、散文家、翻譯家,1975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和誇西莫多[誇西莫多(SalvatoreQuasimodo,1901—1968),意大利詩人,1959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這樣的女同性戀型詩人。

     “帕索裡尼以同樣的方式重新繪制了當代意大利的女同性戀型詩人王國。

    我們不妨以可憐的桑基内第(我不想從帕韋澤[帕韋澤(CesarePavese,1908—1950),意大利作家、詩人。

    曾在出版社當過文學編輯,并從事美國文學的翻譯和研究,包括惠特曼、斯坦貝克、福克納等人的作品,對他日後的創作産生了很大的影響。

    ]說起,他是個可憐的怪誕型詩人,獨此一家,也不想舉出迪諾·坎帕納[迪諾·坎帕納(DinoCampana,1885—1932),20世紀初意大利最有影響力的詩人之一。

    代表作為詩集《俄耳甫斯之歌》。

    ],他從來都是單桌獨餐,這張餐桌是絕望的怪誕型詩人專用的)為例。

    更不要說法國了,這個饕餮之國,至少有一百個男同性戀型詩人,從維庸[維庸(FrancoisVillon,1431—1463),法國中世紀抒情詩人。

    繼承了13世紀市民文學的現實主義傳統,是市民抒情詩的主要代表。

    ]到我們喜愛的蘇菲·波多爾斯基,用他們的乳汁養育過、依然在養育着而且還将繼續養育成千上萬的女同性戀型詩人以及他們的夥伴:博愛型、仙女型、假小子型和娘娘腔型詩人以及高傲的文學雜志編輯、偉大的翻譯家、小氣的官僚、文壇的偉大外交家(如果你能忍受,可以看看《原樣》[TelQuel,1960年由菲利浦·索萊爾(PhilippeSollers)與讓-埃登(Jean-EdernHallier)共同創辦的前衛文學刊物,是一本季刊,自1960年至1982年在巴黎定期發行,總共有九十四期。

    許多重要的思想家、文學家等都在此發表文章,包括羅蘭·巴特、德裡達、艾柯等,被認為是領導20世紀60和70年代思想界的雜志。

    ]雜志上詩人們發表的那些無恥、邪惡的反思文章)。

    俄國革命時期越是不怎麼被提及的男同性戀型詩歌寫得越出色。

    ” “誰啊?”大夥問,“馬雅可夫斯基[馬雅可夫斯基(VladimirMayakovsky,1893—1930),俄國著名詩人、劇作家,重要作品有長詩《穿褲子的雲》,戲劇作品《符拉基米爾·馬雅可夫斯基》與《宗教滑稽劇》。

    ]嗎?” “不是。

    ” “葉賽甯?”[葉賽甯(SergeiEsenin,1895—1925),俄國詩人,“白銀時代”農村詩人和意向派詩人的代表。

    著名的作品包括詩集《亡靈節》、《酒館莫斯科》、《蘇維埃俄羅斯》,長詩《安娜·斯涅金娜》、《黑影人》等。

    ] “不。

    ” “帕斯捷爾納克?勃洛克[勃洛克(AleksandrAleksandrovichBlok,1880—1921),俄國詩人,代表作為長詩《十二個》。

    ]?曼德裡施塔姆[曼德裡施塔姆(OsipEmilievichMandelstam,1891—1938),俄羅斯“白銀時代”最重要的詩人之一。

    代表作也是最為人所熟知的有《石頭集》與《沃羅涅日詩抄》。

    ]?阿赫瑪托娃?” “不可能。

    ” “快說,埃内斯托,告訴我們,這樣吊着會要了大夥命的。

    ” “隻有一個,”桑·埃皮法尼奧說,“現在我來告訴你們他是誰,他可是個貨真價實的人物,一個西伯利亞暴雪般的男同性戀型詩人,一個徹頭徹尾的男同性戀型詩人:赫列勃尼科夫[赫列勃尼科夫(VelimirKhlebnikov,1885—1922),俄國詩人、俄國未來主義流派創始人。

    作品,包括長詩《И和Э》、《鐵匠》等。

    ]。

    ” 人可真是各有所好啊。

     “在拉丁美洲,我們能找到多少真正的男同性戀型詩人呢?隻有巴列霍[巴列霍(CésarAbrahamVallejo,1893—1938),秘魯詩人,主要作品有詩集《黑色使者》、《特裡爾塞》和《人類的詩篇》等。

    ]和馬丁·阿丹[馬丁·阿丹(MartínAdán,1908—1985),秘魯詩人。

    艾倫·金斯堡對他的作品非常感興趣,曾親赴秘魯訪問他。

    ]。

    沒了。

    另外,馬塞多尼奧·弗爾南德斯[馬塞多尼奧·弗爾南德斯(MacedonioFernández,1874—1952),阿根廷作家、哲學家。

    與博爾赫斯及其他阿根廷前衛文學家往來密切,他與博爾赫斯的書信集于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