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因果 ·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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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至此,我們駐足在了麗江。

     成子時常說一句話:我心安處即為家。

    我心想,那就把你的心安在我這裡吧,我要和你好好過日子,我就是你的家。

     尋常的遊人隻被麗江的豔遇故事遮住了眼睛,以為在這個小城隻有One-nightstand(一夜情),沒有真愛,其實麗江有那麼特殊嗎?駐足在這裡的人就一定要被污名化嗎?不論家鄉還是異鄉,隻要認認真真地去生活,麗江和其他地方又有什麼區别呢? 在我心裡,這個地方沒什麼特殊的,唯一特殊的,是我和成子在這裡安了一個家。

    我和成子一起刷牆,把租來的房子粉刷得像個雪洞一樣,枕套上繡着花,窗台上擺着花。

    沒有床,我們睡在床墊上,桌子是我們自己做的,椅子有兩把,盆子有三個,一個用來和面,一個用來洗臉,一個給他泡腳。

    他泡腳的時候,我也搬個小馬紮坐在旁邊,把腳也伸進去,踩在他的腳上,他腳上有毛,我撮起腳指頭去鉗他的毛,疼得他直瞪眼,他用熊掌一樣的大腳把我的腳摁在水底下,滾燙滾燙的熱水,燙得人腳心酥酥麻麻的,心都要化了。

     我背起小竹簍和他一起到忠義市場買菜,他背着手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着,竹簍在背上一搖一晃的,土豆和黃瓜在裡面滾來滾去,他走得快,偶爾停下來回頭看看我,輕輕地喊:豆兒…… 他笑眯眯的,笑眯眯的大耳朵圖圖。

     和我在一起後,他有了些明顯的變化,沉穩歸沉穩,但很多時候不經意的一個表情,卻像個孩子一樣。

    他有一天像個孩子一樣眨巴着眼睛向我請示:咱們養條小狗好嗎? 我在心裡面暗笑,暴露了暴露了,孩子氣的一面暴露出來了,男人哦,不論年齡多大、經曆過什麼,總會保留幾分孩子氣的,聽說這種孩子氣隻會在他們愛的人面前時隐時現。

     我說:好啊,養! 我們去忠義市場,從刀下救了一條小哈士奇,取名船長。

     不論未來的生活會多麼動蕩搖曳,我會和成子守在同一條船上。

     預想中的動蕩卻并未到來。

     駐留麗江後,成子找了一個客棧當管家,他曾做過中建材的地方業務主管,事業黃金期曾創下過幾個億的業績,管理起客棧來如烹小鮮。

    他養氣功夫也足,待人接物頗受客人們喜歡,于是一年間被獵頭找過兩次,好幾家大連鎖客棧搶着挖他。

     我去教書,但是受戶口限制,隻能去教幼兒園,偶爾也去小學或初中代課,順便當當家教,日子過得滿滿當當。

     我們買了一輛電動車,成子每天騎車接送我,我個子小,習慣側着坐,他騎車時經常反手摸一摸,說:沒掉下去吧…… 我說:還在呢,沒掉下去。

     他說:唔…… 我在後座上樂得前仰後合的,然後掉下去了。

     一年後,我們用積攢的錢開了一家小茶舍。

     成子知茶懂茶,是真愛茶的人,店開在百歲橋公廁旁的巷子裡,雖小,卻傾倒了不少茶客,慕名來喝茶的人裡有孫冕老爺子,也有陳坤。

     孫冕給小茶舍題字“茶者”,是為店名,陳坤從别處了解到成子驚心動魄的藏地生涯,邀他參加過“行走的力量”,成子去走了半程就回來了,他給我的理由是:高原燒不開水,沒法泡茶喝。

     我好生奇怪,問:那你當年在西藏是怎麼過的? 他說:那時還不嗜普洱,隻喝甜茶。

     我沒去過西藏,不知道甜茶是什麼滋味的,他搞來紅茶和奶粉專門給我煮一鍋,邊煮邊給我講了講大昭寺曬陽陽生産隊、磕長頭的阿尼,以及生死一場的地獄之路聶拉木。

     成子說,甜茶和酥油茶一樣,不僅能為身體提供熱量,還能給人提供一種獨特的膽氣和能量。

     和摩卡咖啡一樣顔色的甜茶香香滑滑的,我一邊喝一邊琢磨,若我早生幾年該多好,就可以介入他的往昔,陪着他一起經曆那些如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