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因果 ·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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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自此,伴君行天涯。

    從四川到貴州再到雲南,我跟着他去了很多地方,一個個村寨,一座座茶山,有時落腳在茶農家,有時搭夥在小廟裡。成子和我兄妹相持,以禮相待,有時荒村野店隻覓得一間房,他就跏趺打坐,或和衣而眠,我有時整宿整宿地看着他的背影,難以名狀的一種安全感。

    他緘默得很,偶爾大家聊聊天,談的也大都是茶。

    我跟着他不知飲下多少擔山泉水,品了多少味生茶、熟茶。

    除了飲茶,他是個物質需求極低的人,卻從沒在衣食上委屈了我,我初飲茶時低血糖,他搞來馬口鐵的罐頭盒子,裡面變着花樣的茶點全是給我準備的。

    我有時嘴裡含着點心,眼裡心裡反反複複地揣摩着:他是否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呢?一旁的成子面無表情地泡茶喝茶,和他師父一個德行。

    我說:喂喂喂……

    他擡頭說:嗯?

    一張老臉上竟有三分溫柔,是的沒錯,稍縱即逝的溫柔,水汽一蒸就沒了。

    我慢慢習慣了喝茶,茶苦,卻靜欲清心,越喝越上瘾,身旁這個曾經滄海的男人,也讓人越來越上瘾。

    古人說“甯攪千江水,莫動道人心”,他是俗家皈依弟子,算不上是道人吧,我越來越确定我就是他那未了的塵緣。

    這渾水我攪定了!

    他若是茶,那就讓我來當滾開水吧,我就不信我泡不開他!

    就這樣,兜兜轉轉,一路迤逦而行至滇西北。

    抵達麗江時,暑假結束了,成子開始旁敲側擊提醒我回家,我隻裝傻,一邊裝傻一邊心裡小難過,壞東西,當真要我走嗎?在我心裡早已沒你不行了好不好?你拿着刀砍、拿着斧子劈也分不開我呀。盜墓筆記小說

    我決定先發制人,都說男人在黃昏時分心比較軟,我選在黃昏時分的文明村菜地旁和他攤牌。

    他愛吃蘿蔔,我掏出一個洗得幹幹淨淨的大白蘿蔔請他吃,趁他吃得專心的時候問他:成子哥哥,我給你添麻煩了嗎?

    他一愣,搖搖頭。

    那你很讨厭我跟着你嗎?

    他立馬明白我的意圖了,嘴裡含着蘿蔔道:你要對自己負責任,不能一時沖動,你要想清楚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

    我運了半天的氣,說:我喜歡你,我要和你在一起,我想要有你的生活。

    好吧,這就是我的表白,在夕陽西下的麗江古城文明村菜地旁,身邊的老男人手裡還握着半個大蘿蔔。

    成子皺着眉頭看我,皺着眉頭的大耳朵圖圖,他幾次張嘴卻沒說出話來,臉紅得要命,那麼黑的一張臉,胡子拉碴的,卻紅得和醬肉一樣。

    我說:你要是讨厭我不喜歡我對我完全沒感覺……就把蘿蔔還給我。

    半晌,他不說話,也沒把蘿蔔還給我,蘿蔔快被他攥出水來了。

    我試探着問:……那就是喜歡我了?

    他說:喜不喜歡你,和你過什麼樣的生活沒關系,你還太年輕,不應該這麼倉促去做選擇。

    聽話,明天回去吧。

    他還是把我當個孩子看!

    他憑什麼一直把我當個孩子看!

    我怒了:你真的狠心攆我走是吧!你真就這麼狠?……你一個信佛的人要跟我比誰狠是吧?!

    他梗起脖子說:是!

    我雙手一擊掌,哈地笑了一聲,大聲說:好!

    渾身的血都上頭了,我感覺自己的頭發像超級賽亞人一樣全都豎了起來,渾身的關節都在嘎巴嘎巴響,好像即将變身的狼人一樣,當時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正好旁邊是個建築工地,我拿起一塊闆磚揚手就往自己腦袋上砸。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闆磚就碎了,半截落在腳前半截飛到身後。

    他“啊呀”一聲大喊,我被緊緊抱住了,勒死我了,磚頭沒砸死我,卻差點兒被他勒死。

    我一點兒事也沒有,鄭重聲明一點,我真的沒練過腦袋開磚,但不知為什麼腦袋連個包包都沒起,後來咨詢過一個拳師,人家說豆兒你很有可能那一瞬間氣貫全身、三花聚頂,金鐘罩鐵布衫了……

    成子把我抱得那麼緊,隔着衣服能感覺到他肌肉僵硬得像石頭一樣,他的臉貼在我的太陽穴上,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臉扭曲變了形,他倒抽着冷氣,好像挨了一闆磚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叫你再淡定,叫你再穩重,叫你再攆我走。

    我努力地扭過臉,毛刷子一樣的胡子蹭着我的鼻子,我不覺得紮,蹭着我的嘴唇,我不覺得紮……

    然後……

    然後……當天晚上該幹嗎就幹嗎去了。

    (此處涉黃,删除1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