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歌的人不許掉眼淚 ·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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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無俗人論俗務,偶有遊俠撒酒瘋。

     支教老師菜刀劉寅當年在小屋做義工時,曾寫過一首歌。

     《大冰的小屋》 月光慢慢升起,扔出一枚煙蒂,靜靜地呼吸一個女人離去,留下落寞背影,碎碎的繡花裙昏暗的燈光裡,點上一支雙喜,滿地空酒瓶一個男人闖進,穿件黑色風衣,背起滿臉胡須…… 人群都已散去,門環的撞擊,清脆的聲音大冰的小屋,一切都很安靜,你我沉默不語大冰的小屋,一切都是安定,世界陪我一起大冰的小屋,總有人離去,我們依然在這裡…… 時光荏苒,眨眼帶走許多年,房租從四位數漲到六位數,麗江的民謠火塘日漸凋零,從當年的上百家到當下這唯一的一家。

     小屋是最後一家民謠火塘,不用麥克風不用音響,隻唱原創民謠。

     有人說:小屋是麗江的一面旗,不能倒。

     當然不能倒。

    于我而言,它哪裡僅是間小火塘,它是一個修行的道場,是我族人的國度,哪怕有一天我窮困潦倒捉襟見肘了,捐精賣血我也要保住這間小木頭房子。

     按理說,佛弟子不該執念于斯,可我有九個理由守住它、護持住它。

     給你講一個最遙遠的理由。

     就從歌裡的那個穿繡花裙的女人說起吧。

     那個女人叫兜兜,眉目如畫,是我見過的最白的女子。

     兜兜臉色白得透明,白得擔待不起一丁點兒陰霾。

    手伸出來,根根是白玉一般的色澤。

    不知道她是長發還是短發,不論室内室外,她始終戴着帽子,從未見她摘下來過。

     她說話細聲慢語,笑笑的,一種自自然然的禮貌。

     我那時酷愛呼麥,熱衷唱蒙古語歌曲,她問我:這是什麼歌? 我說:蒙古語版《烏蘭巴托的夜》。

     她輕輕地挑一下眉毛,眯起眼睛說:真好聽……有漢語版麼? 那時候兜兜歪坐在炭火旁,頭倚在男人的肩頭,火光給兩個人鍍上一道忽明忽暗的金邊,她在他的手心裡輕輕打着拍子。

    跟随着吉他的旋律,兩個人都微微閉着眼睛。

     …… 來自曠野的風啊,慢些走 我用沉默告訴你,我醉了酒 飄向遠方的雲啊,慢些走 我用奔跑告訴你,我不回頭 …… 男人眼中淚光盈盈一閃,稍後又慢慢隐退。

     兜兜喊他大樹,聽起來很像在喊大叔,他40多歲的光景,新加坡人。

     我和路平都對大樹有種莫名的好感。

     這是個聽歌會動情的男人,有一張溫暖的面孔和一雙厚實的手。

    他好像一刻都離不開她的模樣,要不然攬着她,要不然讓她倚靠在自己身上,要不然把她的手擱在自己的手心裡……好像她是隻黃雀兒,須臾就會蹿上青雲飛離他身邊。

    古人描述男女之情時,并不用“愛”字,而是用“憐惜”一詞。

     大樹沒有中年男人的矜持和城府,他對她的感情,分明是一種不做任何避諱的憐惜。

    不論什麼年紀的女人,被百般呵護寵溺時,難免言談舉止間帶出點兒驕縱或刁蠻,兜兜卻丁點兒都沒有,她喜歡倚靠在他身上,好像他真的是棵大樹,承擔得住她所有的往昔和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