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講“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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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花紋圖樣,他一見就說:&ldquo我最讨厭這些個迷信的東西。

    &rdquo我有點窘,他就又說:&ldquo你既然拿來了,我也就收下吧。

    &rdquo他的率真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98年二次赴美,在紐約也是不少的文化界舊友新雨舉辦餐會,歡迎我和妻子曉歌。

    記得那回來的人甚多,以至餐館包間的玻璃拉門都關不上了。

    在座的文化泰鬥級人物有唐德剛先生,夏先生卻仍不來&ldquo合群&rdquo。

    那次唐先生身子骨顯得十分硬朗,談笑時聲如洪鐘。

    但這回再赴紐約,要把周汝昌先生囑交的《我與胡适先生》面呈唐先生時,接待方告訴我,唐先生竟已中風,行動語言不便,我隻好惆怅地把周先生大作和兩冊拙著給華美協進社的何勇先生,煩他轉遞緻慰。

     夏志清先生隻比唐德剛先生小一歲,這回赴美在哥大演講的前一天,紐約一些文化名流在中央公園綠色酒苑小聚,為我洗塵。

    夏先生攜夫人一起來了,他腰直身健,雙眼放光,完全不像是個85歲的耄耋老翁。

    他不僅在中國文化方面造詣很高,英文寫作在英語為母語的人士眼中也屬一流,我感覺他已經具有熟練的英語思維,也具有了&ldquo美國大娃娃&rdquo的特點。

    席上他稱老妻為&ldquo媽媽&rdquo,兩個人各點了一樣西餐主菜,菜到後互換一半,孩童般滿足,其樂融融。

     我演講那天上午,夏先生來聽,坐在頭排,正對着講台。

    講完後我趨前感謝他的支持,他說下午還要來聽,我勸他不必來了,因為所有來聽講的人士,都可以隻選一場來聽,一般聽衆是要購票入場的,一場20美元,有的就隻選上一場,或隻選下一場,兩場全聽,其實還是很累的。

    但下午夏先生還是來了,還坐頭排,一直是全神貫注。

     報道說&ldquo夏志清捧場&rdquo(用二号字在大标題上方作為導語),我以為并非誇張,這是實際情況。

    他不但專注地聽我這樣一個沒有教授、研究員、專家、學者身份頭銜的行外晚輩演講,還幾次大聲地發表感想。

    一次是我講到&ldquo雙懸日月照乾坤&rdquo所影射的乾隆和弘皙兩派政治力量的對峙,以及&ldquo乘槎待帝孫&rdquo所表達出的著書人的政治傾向時,他發出&ldquo啊,是這樣!&rdquo的感歎。

    一次是我講到太虛幻境四仙姑的命名,隐含着賈寶玉一生中對他影響最大的四位女性,特别是&ldquo度恨菩提&rdquo是暗指妙玉時,針對我的層層推理,他高聲贊揚:&ldquo精彩!&rdquo我最後強調,曹雪芹超越了政治情懷,沒有把《紅樓夢》寫成一部政治小說,而是通過賈寶玉形象的塑造和對&ldquo情榜&rdquo的設計,把《紅樓夢》的文本提升到了人文情懷的高度,這時夏老更高聲地呼出了兩個字:&ldquo偉大!&rdquo我覺得他是認可了我的論點,在贊揚曹雪芹從政治層面升華到人類終極關懷層面的寫作高度。

     後來不止一位在場的人士跟我說,夏志清先生是從來不亂捧人的,甚至于可以說是一貫吝于贊詞,他當衆如此高聲表态,是罕見的。

    夏先生還對采訪的記者表示,聽了我的兩講後,他會讀我贈他的兩冊《揭秘》,并且,我以為更加重要的是――他說他要&ldquo重溫舊夢,惡補《紅樓夢》&rdquo。

     到哥大演講,我本來的目的,隻不過是喚起一般美國人對曹雪芹和《紅樓夢》的初步興趣,沒想到來聽的專家,尤其是夏老這樣的碩儒,竟給予我如此堅定的支持,真是喜出望外。

     當然,我隻是一家之言,夏老的贊揚支持,也僅是他個人的一種反應。

    國内一般人大體都知道夏老曾用英文寫成《中國現代小說史》,被譯成中文傳到國内後,産生出巨大的影響。

    沈從文和張愛玲這兩位被我們一度從文學史中剔除的小說家,他們作品的價值,終于得到了普遍的承認。

    錢鐘書一度隻被認為是個外文優秀的學者,其寫成于20世紀40年代的長篇小說《圍城》從50年代到70年代根本不被重印,在文學史中也隻字不提,到90年代後則成為了暢銷小說。

    我知道國内現在仍有一些人對夏先生的《中國現代小說史》不以為然,他們可以繼續對夏先生,包括沈從文、張愛玲以及《圍城》不以為然或采取批判的态度,但有一點那是絕大多數人都承認的,就是誰也不能自以為真理獨在自己手中,以霸主心态、學閥作風對待别人。

     石破天驚少一門 我在哥大的講座結束後,邀請方華美協進社人文學會雙主席之一汪班先生作總結發言。

    汪先生來自台灣,在美國多年,是華美協進社的資深教師,他中、英文都好,能夠雙語教學,而且對中國的琴棋書畫都有研究,在京劇昆曲方面更是通家,能粉墨登場,唱腔做功,可與專業演員媲美。

     汪班先生說我的兩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