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星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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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一百米左右,它就開始分岔了:一邊是向下行的主路,經過一片墓地;另一邊是鋪滿石子的小路,向左通到山上。

    雖然岔路口的視野稍微被樹木和灌木叢遮擋住了,但由于沒有村莊燈火的幹擾,所以作為皮埃爾的觀察點還算理想。

    那天下午,我、蓋斯帕、皮埃爾三人早早就出發去安裝設備了。

    我們向一個村民借了輛鐵皮推車,把設備裝在車上。

    望遠鏡相當沉,本身就很大,還有個十分笨重的底座。

    對了,通向山上的那條小路口還正對着一個金屬棚架,是夏天村裡慶祝某個節日用的。

    村裡沒有多餘的地方安置這個鐵架子,所以人們暫時把它放在岔路口附近,避免被遊客們看到——我們的村主任一直很注重城堡的雅觀。

    我們把望遠鏡架在了那條上山的小路上,這樣就不會擋道,而且高點兒的地方更有利于觀察。

    皮埃爾向我們解釋說,隻需要像這樣增加一兩米的高度,我們觀察到的月亮就會更清楚一些。

    他推測當晚的月亮應該離地平線很近。

     為了達到最好的觀測效果,我們約好等午夜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碰頭。

    那一夜真是令人難忘。

    那時快到滿月時分,銀色的月輪挂在樹梢,星星像寶石一樣在天空中閃耀。

    即使像蓋斯帕這樣不懂浪漫的人,此刻也被眼前的美景打動了。

    他十分霸道地占據了望遠鏡。

    在皮埃爾的調試下,望遠鏡直對着月亮,因此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全貌。

    按照皮埃爾的計劃,在此之後,我們還會繼續觀察一些沒那麼引人注目的天體、星團和星系。

     “太神奇了!”蓋斯帕驚歎道,“各種細節都看得一清二楚,隕石坑、環形山……” 皮埃爾一一告訴他那些區域叫什麼名字,一副很博學的樣子。

    蓋斯帕又看了幾分鐘才同意把望遠鏡讓給我。

    一邊我描述我看到的景象,一邊皮埃爾再次介紹這些地方。

    每當我遺漏了什麼細節,他都敦促我集中注意力,不要錯過了重要的部分。

    眼前的一切實在是太奇妙了……我之前從來沒有這樣清楚、直接地看過月亮。

    皮埃爾告訴我,他也想看看望遠鏡。

    我把位子讓給了他,就在這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一聲尖叫打破了甯靜。

    是蓋斯帕。

    他站在離我們稍遠的地方喊道: “該死!發生什麼事了?我怎麼什麼也看不見了?星星消失了!……不,這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夢!喂,你們……你們能看到嗎?” “不能……”皮埃爾站在我旁邊,扶着我的肩膀,支支吾吾地說,“什麼也看不到了……你呢,亨利?” 我吓壞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空。

    天上一顆星星也沒有。

    我小聲地說: “什麼也看不到。

    見鬼……” 我話還沒說完,蓋斯帕又喊了起來,聲音比剛才還要刺耳: “喂!這是什麼!讓我……我……” 他突然閉嘴了,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他跑了起來,邊跑邊喊: “滾開……你們是誰?……救命……不……我……快幫幫我……” 随即又是一陣腳步聲和呼救聲,還有什麼東西掉落時發出的沉悶的轟鳴聲。

    蓋斯帕痛苦地叫喊着,同時我還聽到一些難以描述的聲音,像是有人摔倒了。

    不久,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我們在一片黑暗中拼命地呼喊着我們朋友的名字,可是沒有任何回應。

    這時,一束刺眼的白光劃破了黑暗:皮埃爾打開了他的強光手電筒。

    我們趕緊朝蓋斯帕逃跑的方向——那片墓地走去。

    我們的鐵皮推車停放在我們右手邊,在那裡,我們還發現了一堆碎石。

    我發誓,那天下午我們去的時候是沒有這堆東西的。

    這堆石頭堵住了道路的左半邊,看樣子有什麼東西把岩壁弄垮了。

    我們打着手電筒,焦躁不安地四處搜尋。

    道路的右側是一片荊棘和一些岩石塊,地面相當陡峭。

    也就是在那裡,我們發現了我們的朋友。

    他狀态很差,但不幸中的萬幸是,他的身體被一塊大石頭擋住了。

    我們聽到他在呻吟,這讓我們放心了不少。

    他的鼻子在流血,身上有很多擦傷。

    正當我把手電筒的燈光打向他,好讓他放心時,皮埃爾提醒我說,星星和月亮又出現了。

    我擡起頭,松了一口氣。

    他說得不錯。

    可是那時我太着急了,因此并沒有體會到這幅奇觀的分量。

    蓋斯帕嘴裡還在嘟哝着什麼,我不是很确定,大概說的是“我被打了……他們拖着我……還推我……我什麼也看不見……我……我……”之類的話,然後他就失去了知覺。

    我們決定立馬去求援。

    按理說,我倆應該留一個人待在傷者身邊,可是我和皮埃爾誰也不想留下,因為我們都被未知的恐懼給吓壞了。

    我們一起跑回村裡去了。

     二十分鐘後,我們在村主任埃羅先生、退伍軍人帕斯普瓦勒先生、小學教師雅克·朗貝爾和農民查爾斯的陪同下回到了那裡。

     帕斯普瓦勒是個壯漢,相當結實,一張嚴肅的臉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很扭曲。

    他一邊聽我們說,一邊檢查着蓋斯帕的傷勢。

    傷者所在的地方十分陡峭,荊棘叢生,因此很難靠近。

     “這叫什麼事啊!如果是蓋斯帕告訴我的,我一個字也不會信!可是你們兩個,你們都是懂事的孩子啊!好吧,要想把他弄出來可不容易,而且不能讓他受更多的傷了……雅克,你能去弄輛車嗎?查爾斯,快去聯系急診室。

    ” “他的脈搏很穩定,”埃羅村主任俯在傷者前說道,“蓋斯帕,你能聽到我們說話嗎?” 我們的朋友掙紮着從嘴裡蹦出幾個字,提到了漆黑一片的天空,然後又陷入了昏迷。

    退役軍人和村主任兩人費了很大的勁才把傷者移到路邊,這時,他們注意到了對面的碎石堆。

     “怎麼亂七八糟的!”帕斯普瓦勒一邊檢查一邊嘟哝道。

     “我們告訴你們了呀!”我怯生生地說道,“我們甚至還聽到……” “閉嘴!我們讓你說話的時候你才能說話!給我去望遠鏡那邊待着……” 我聽話地轉身離開,這時,在離我不是很遠的地方又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某個金屬物件掉落。

    大家立馬提高警惕,議論紛紛,想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過了幾分鐘,皮埃爾才發現停在路邊的推車不見了。

    我們在山坡發現了它,和蓋斯帕一樣,它被灌木叢和岩石卡在半山腰。

    帕斯普瓦勒罵罵咧咧地發了好一陣牢騷,最終認定,整件事不過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沒過多久,我們聽到一輛汽車開了過來——是雅克,他把車停在了傷者身邊。

    蓋斯帕被擡到後排,送往急診室。

    可是……唉!我們還是慢了一步,他死在了半路上…… 可以想象,接下來迎接我和皮埃爾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審問,而且我們是分開受審的,所以我記得特别清楚。

    帕斯普瓦勒認為我們在撒謊,認為是我們的想象力在作祟,可是我倆的證詞又完全一緻。

    他不知所措,感到很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