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之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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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文·伯恩斯的社交能力達到了舉世無雙的水平,而他的挑釁技能也同樣表現得出類拔萃,時常讓我驚訝不已。

    比如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末的某一個晚上,我和歐文正待在哈迪斯俱樂部。

    那是一家我們都很喜歡的倫敦酒吧。

    凄慘陰冷的秋風為酒吧帶來了大量的顧客,店裡幾乎座無虛席。

    我們和K勳爵,以及一位名叫阿比多斯的荷蘭鑽石商坐在一起。

    K勳爵是參加過布爾戰争[布爾戰争(1899—1902),英國人和移民南非的荷蘭後裔阿非利坎人(布爾人)為争奪資源進行的戰争。

    ]的老兵,當他聽說本人阿基利·斯托克出生于南非時,我們的談話内容自然而然轉向了那場年代久遠的沖突。

    一開始,談話進行得很平和,大家都彬彬有禮,倒是歐文一反常态地保持着沉默;但之後他開口了,從容不迫地宣稱,大英帝國之所以決定參與那場新的殖民活動,多半是受到了外國鑽石商的影響。

    阿比多斯黑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光芒;K勳爵不僅不為所動,反而還用一種愉快的語氣向他的鑽石商同伴介紹起了歐文·伯恩斯,那話語中不免有恭維之嫌。

    他說歐文是一位著名的私家偵探,常常向蘇格蘭場倫敦警察廳的代稱。

    施以援手……但說到最後,他聲音變了: “這位先生赫然運用自己的才幹,同王國的暴徒和罪犯展開鬥争。

    感謝他的付出和幫助。

    可是我啊,伯恩斯先生,您要知道,我一直都是為了榮譽而戰,而非為了金錢!” 看着K勳爵漲紅的臉,歐文臉上露出撒拉弗天使般純潔的微笑,回應道: “我當然知道……人總是為自己沒有的東西而戰。

    ” K勳爵的臉瞬間變得煞白。

    他猛地站起來,轉身就走。

    鑽石商阿比多斯臉色陰沉,跟着他離開了。

     一陣令人難耐的沉寂過後,我對歐文說: “一些俏皮話會帶來嚴重的後果,歐文。

    這麼做并不明智,冒犯了尊嚴……” “尊嚴?誰的尊嚴?是那些通過驅逐婦女、兒童來攫取資源,以最怯懦卻又最殘忍的方式來和敵人作戰的人的尊嚴嗎?還是那些……” 他話還沒說完,一個身材微胖、年過六旬(同我和歐文一樣年紀)的人走到我們跟前。

    他先是請我們原諒他這大膽的舉動,但他無法對剛才離開的那個人提到的“歐文的才幹”置若罔聞。

    這位先生名叫馬丁·帕伊,長着娃娃臉,頂着一頭銅色的鬈發,一雙藍眼睛被厚厚的眼鏡片放得很大,活像一個撒拉弗天使,但此刻他的表情十分嚴肅。

    他提到了一起謀殺案,說這起案件神秘、無解。

    歐文沒有什麼反應。

    可當他指明案子和哈迪斯俱樂部有一定的關系時,歐文皺起了眉頭。

     “一個與我們的老兄冥王哈迪斯有關的謎團?”他打趣道,“嘿,先生,這下可有趣多了!” “您說得不錯,這些罪行看起來就是在效法那位黑暗君主!而且還是以一種很直接的方式……” “什麼意思?”歐文驚訝地叫道。

     “意思是說,罪犯得到了哈迪斯最喜歡的一件裝備……我願稱其為最兇險的裝備。

    您一定也會同意這種說法的,因為如果一個罪犯可以變得和空氣一樣透明,那他當然就更加危險了……” 歐文瞥了一眼放在壁爐台上的冥神雕像,然後兩眼放光地盯着馬丁·帕伊問道: “您指的是他那頂金屬帽子嗎?” “正是。

    ” “能讓戴上的人隐身的‘帽子’——著名的哈迪斯之盔?” 馬丁·帕伊憂郁地點點頭,說道: “我知道事情聽起來匪夷所思、過于離奇,但的确是我親眼所見。

    案件發生在幾年前,罪魁禍首應該已經無法再去害人了,可是謎團本身并沒有得到解決……伯恩斯先生,如果您感興趣的話,我很樂意和您講一講案件的經過,屆時還請您不吝賜教……” “樂意至極,先生。

    另外,若您的故事果真有趣,我就把解開謎團的秘訣傳授給您。

    這麼說或許有損我謙遜的形象,但我不得不向您坦白,面對各種各樣複雜的犯罪,我至今未嘗失敗。

    ” 馬丁·帕伊先生開始講述那個詭異的故事。

    他一開口,人們就能從他的口音聽出他是個法國人。

    馬丁·帕伊是一名建築師,剛定居倫敦沒幾年。

    此前,他一直住在楓丹白露。

    在離開法國前,他應一位富有的考古學家康拉德·貝裡邀請參加一場晚會,慶祝考古學家的最新發現:哈迪斯之盔。

    當地媒體對這個消息持保守态度,既因為考古學家名聲不佳,又因為他發現這件物品時的情況有些微妙,更不用說物品本身的性質和它所謂的力量了。

     當時,康拉德·貝裡在伯羅奔尼撒半島的納夫普利翁附近某座遺址進行了兩年的挖掘,但一無所獲。

    就在他準備收拾東西打道回府的時候,一個工人在多利安[古希臘的一個部落。

    ]遺迹下方發現了邁錫尼遺址。

    那裡有一條特殊的斷層,應該是地震沖擊所緻,從而形成了一片天然的網格狀走廊。

    康拉德·貝裡就是在那裡發現了傳說之物。

    青銅鑄成的頭盔似乎年代已久,但保存得很好,制作精良。

    可是他怎麼确信頭盔的主人就是那位塔爾塔洛斯[希臘神話中地獄的代名詞。

    ]的主宰呢?剛開始,考古學家一直三緘其口,後來他表示會在合适的時候給出讓人無法辯駁的證據——比如,我剛提到的晚會就是一個很合适的場合。

    可就在他離開邁錫尼遺址的前一天傍晚,挖掘場地發生了一件怪事:兩名工人在遺迹裡遭到了襲擊。

    當時在場的人不僅沒法确認襲擊者的身份,甚至懷疑根本就沒看到什麼襲擊者……據他們所說,那些石頭看起來就像是自己動起來向他們砸下去的!這起事故不像是有人在開玩笑,因為兩名工人傷得不輕:他們被嚴重擦傷,手臂還骨折了。

     康拉德·貝裡在法蘭西島大區南部小有名氣,他在當地的地位相當于那位赫赫有名的海因裡希·施裡曼,就是那位使神話中的城市特洛伊重見天日的德國考古學家。

    康拉德·貝裡出生于阿爾及利亞。

    他和這個德國人一樣,年輕的時候對荷馬筆下的傳奇故事十分着迷,并且從那時起,他便決定要先大賺一筆,然後在盡可能優渥的條件下投入考古研究當中。

    他先是從他父母手裡繼承了一座漂亮的果園,然後轉手就把果園賣掉,并且将這筆錢用在了投機交易上。

    他的行動十分果斷,最後大獲成功。

    他住在楓丹白露,憑借經濟實力跻身該地區的上流社會。

    因此,盡管有一些人尊敬他,但也有一些人認為他不過是個徒有其表的暴發戶、投機者,整天挽着他年輕的新婚妻子到處賣弄,就像是在炫耀一件戰利品。

    他美麗的妻子西萊絲汀年齡還不到他的一半,擁有一雙藍綠色的眼睛和一頭金色的秀發。

    不得不說,她的美貌足以引起女人的嫉妒和男人的觊觎。

    在他們那幢位于楓丹白露森林邊緣的大房子裡,西萊絲汀姿态優雅,如同一團搖曳的火焰。

    她的身旁是一個奇怪的男子,身材高大瘦削,一雙藍色的眼睛被黝黑的皮膚襯托得十分清澈,像兩顆耀眼的藍寶石躺在黑色的天鵝絨首飾盒裡。

    男子是柏柏爾人[非洲北部的一個民族。

    ],名叫本·阿裡,曾是康拉德·貝裡父母的仆人,也是康拉德·貝裡從阿爾及利亞帶到法國來的唯一實在的“記憶”;這個“記憶”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