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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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激憤了:“這是當犧牲品。

    ” 勞改大隊說,離婚會給他很大打擊,也可能會自殺,不利于犯人改造。

     “這更是謬論。

    如果一個犯人的改造——能否改造好還說不定——一定要由一個善良的人終身殉葬來幫助,這毫無道理。

    罪犯就是有罪,就該受到懲罰。

    隻有這樣,才能從整個社會的角度有助于罪犯的減少和改造,要不罪犯更不怕犯罪了。

    ” 白露給一個個人挂号,收費。

     譚秀妮?她驚訝。

    模範人物,這個可憐樣。

    我們這兒的咨詢大夫,有男有女,你願意找男的還是女的?(有些來咨詢的人,對性别很有選擇性。

    )願意找女的?好,去一診室。

    讓李文敏來接待她,考驗一下這位年輕的女家庭社會學家的本事。

     自己似乎對她稍有些嫉妒? 這個女人叫仇菊花,三十歲,沒發育好,矮矮的個子像小孩,蠟黃臉,有些髒,東四一個小商店的女工。

    你咨詢什麼?她掏出幾頁皺巴巴的紙來,歪歪扭扭寫着字,原來是控告經理多次強xx她。

    你不答應我,現在經理有解雇權——改革了,我就開除你。

    一次又一次将她按倒在倉庫角落裡。

    你這應該去法院。

    去過,法院說證據不确鑿,結果經理更欺負我,扣我工資。

    好吧,我介紹你去找一個律師,地址人名我給你寫上,他肯定能幫助你。

    對,就拿着我寫的這張卡片去找他。

    錢你收起來,不收你費了。

    像這樣的事,她挂号這兒就處理了。

     這位女性,二十九歲,很漂亮,剛才坐在長椅上排隊時,一直冷靜地旁觀着。

    隻說在文藝單位工作,不露任何具體情況。

    你願意找男大夫女大夫?她略閃爍一下:都可以。

    “都可以”就是願意找男大夫。

    有的人天生更相信異性。

    這位女性大概就很不容易相信另一個女人。

    你去二診室吧。

    讓蔣家軒接待她最合适——沒什麼大事,用不着陳曉時接待——姓蔣的喜歡為年輕漂亮的女性咨詢。

    有了這種熱情,他會特别關心對方,能打出高水平。

     性這東西很有意思。

    自己呢?也喜歡男人。

    一看到高樓大廈,就想到男人的身體。

    自己個兒太高了。

    她動了一下腳,感覺了一下穿的平底鞋…… 二診室,蔣家軒。

     他在桌上寫着什麼。

    噢,來了,請坐吧。

    他不擡頭地對進來的人随便說道。

    這才像個真正有學問的專家。

    憑感覺他知道來者是女性,接着聞見了淡雅的化妝品香味。

    怎麼不坐啊?他擡起頭,目光卻一下停住了。

     一個很漂亮的年輕女性,清秀端莊,眼睛水亮。

     她坐下了,将小皮包放在雙膝上,拿出手絹擦了擦額頭。

    兩人的目光已相視過。

    剛才那一瞬間他的目光不是大夫的目光,她感覺到了,他把她的感覺也感覺到了。

    兩個人都是那種顯露着心思,顯露着對對方的看法,因而使人不自然的目光。

     他低下頭看她拿進來的“咨詢記錄”,蹙起眉盡量進入咨詢大夫的角色:“你想咨詢什麼?” 她看了看他,因為剛才的對視,她來時那種類似病人看醫生的虔誠心理已沒有了。

    現在,對方穿着白大褂,神情顯得嚴肅而認真,表明着他的身份,但目光中隐隐露出的不自然,卻使她更多地想到這是個男人,因而就有了平時對男人的高傲和戒備。

    “我也不知道我要咨詢什麼。

    ”她平靜地說,聲音同外貌一樣清潔。

     “那你來的目的是什麼?”蔣家軒笑了笑。

     “我想看看。

    ” “不,你沒說真話,你是帶着人生問題來的。

    ” “可我到了這兒,覺得你們并不能解決我的問題。

    ” “看來,你并不相信我?”蔣家軒幽默地一笑。

    面對這個聰明的女性,他有些不自然。

    但這更使他有一種要征服什麼的沖動,“好,這是我的一些見解,你浏覽一下,可以對我作出大緻的判斷。

    ”他轉身從書架上拿過一個大本放到她面前,還聳了一下肩。

     她感到很有趣,打量了一下便翻開。

    是一大本剪貼,蔣家軒在各報刊發表的文章:《幸福家庭的幾種模式》,《論愛情雙方的平衡》,《相互保持獨立的心理空間》,《男性美與女性美》,《打破性愛的禁區》…… 他也抽出本書翻着,批劃着,像個思想家在工作。

     她又打量了他一下,把大本合上,還給了他。

     “準備談嗎?”他也合住書,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先提幾個問題,可以嗎?” “可以。

    ” “愛情中,愛和被愛哪個更重要?” “一般來說,愛更重要。

    ” “為什麼?” “沒有愛,毫無幸福的基礎;沒有被愛,總可以去追求,起碼可以在想像中得到幸福。

    ” 她垂着眼想了想,“他沒有成就,我不會太愛他,可他一定屬于我,他有了成就,我會很愛他,卻可能失去他。

    我幫不幫他去取得成就呢?”她又問。

     “我剛才的話已包含了對這個問題的回答。

    ” 她又垂下眼想了想:“你們對來的人講的情況保密嗎?” “這是我們的原則之一。

    ” “我講,你可以不記錄嗎?” “你有這種要求,可以。

    ” “我想講一個女人和幾個男人的關系,請你幫助分析一下。

    ” “請講。

    ” 她給人挂着号。

    來咨詢的,最大量的是愛情婚姻、家庭方面的。

    大概人們在這方面的困擾、痛苦最難于自解吧? 黃平平來了。

    她看了看門廳排隊的人,不敢打擾。

    她是預約好來了解一下咨詢所情況的:我一定不破壞你們的保密原則,不披露不該披露的事情。

    她作過保證。

    平平,你去一室吧,李文敏在那兒門診。

    李文敏?李向南的妹妹?是。

    她今天接待的事倒很有典型意義。

    她看了看門廳裡人們疑惑的目光,站起來從衣架上摘下一件白大褂:穿上你的衣服,去吧。

    黃平平略怔了一下,明白過來,穿上了,去了。

     面前坐下的是個挺英俊的小夥子,二十三歲,工人,有些拘謹。

    “你要咨詢什麼?”他沒有回答,卻在她面前放下一張字條:“不生孩子,近親可以結婚嗎?”他看了看周圍。

     她回答:不可以。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