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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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嘗試多少部?”林虹問,她知道為争取《白色交響曲》中的這個角色,他曾千方百計地活動。

     “托爾斯泰講過,他《戰争與和平》以前的小說都是試筆。

    ” “你又不是作家,怎麼和托爾斯泰比?” “道理是一樣的。

    而且我過去也想過當作家,試了試,覺得還是搞表演更合适。

    ” “你的小說發表過嗎?” “……沒有。

    ”常家有些臉紅,“我就沒往編輯部寄,因為自己還不太滿意。

    光發表有多大意思?” 真不願意和這樣的人再談下去,演戲還是到了拍電影時再說吧。

    林虹看了看對面的空床,快半夜了,卞潔瓊怎麼還不回來呢? 隋耀國充分具有知名作家的人物感。

    下了飛機,他一手提着皮箱,一隻手臂搭着件衣服,潇灑地走過活動甬道,含着微笑與空中小姐告别,就像每個大人物一樣。

    他一到機場候機樓大廳,便受到電影廠導演、編輯四五個人的迎接。

    他們熱情地湧上來。

    他挺着偉岸的身子一一握手。

    那是自信的、有風度的握手。

    行李早已被衆人搶着提上了,臂彎裡這件衣服還要自己搭着,這樣甩開大步蹚着鏡面般光潔的水磨石地面走出大廳時,顯得氣派潇灑。

    是豪華的進口小轎車,電影廠内第一号車,導演說明道。

    他隻是淡然地笑笑:太沒必要了。

    同時舒服地仰靠在座背上,放松了身體,感到滿足與享受。

    隻有高級小轎車這樣舒适的座椅,這樣清涼的冷氣,這樣隆重的接待規格,才能使他産生這種心态。

    馮廠長要親自來的,臨時有事沒來。

    導演們這樣解釋道,他又感到一種受到尊敬的滿足。

    太驚動電影廠了,這樣我下次可不敢來給你們寫劇本了。

     小轎車平穩地在夜晚的京郊公路上高速行駛。

    他颔首聽着導演們争相介紹着情況。

    車窗外掠過着黑糊糊的田野,燈光閃爍的村落,一片片樓群,超過一輛又一輛大小轎車。

    一輛破舊的小轎車内亮着燈,很擁擠地坐着兩位慈眉善眼的老幹部和他們的陪同人員,看年齡外貌,級别不低。

    對方注意到了自己這輛豪華車,目光中閃露出什麼。

    他心中不無冷意地微微笑了。

    為他們感到寒伧,既同情又蔑視。

    你們不過如此,你們被抛在後頭了,難受嗎?曆史就是不斷有人沒落,有人興起。

    昨天是囚徒(他眼前浮現出東北勞改農場的号房),今天成新貴。

    這就是曆史。

    他此刻并無多少感慨。

    除了寫作時,他從不多回憶過去。

    過去的便過去了,他非常快地适應了自己的現狀。

    他乘坐的豪華轎車射着雪亮的燈柱平穩地急馳着。

    它一輛又一輛迅速地超越着其他汽車,恰如其分地表現出了他的全部優越感。

    每一次超車時,他都體會到這種優越感。

    他的身體和小轎車溶合為一,急速地追近一輛又一輛車,很有力地(他感到自己身體的馬力)從它們身旁超過去,車尾,車身,車頭,把它們迅速甩到後面去了。

    他暢通無阻地高速行駛着。

    兩邊的楊樹在雪亮的車燈中群魔般迎面撲來,在暗夜中刷刷刷向後掠去。

     到電影廠了。

    和廠長們見過面了,握過手了,熱情過了,寒暄過了。

    到了招待所。

    裡外套間,有衛生間,鋪着紅地毯。

    這樣的房子廠裡僅有兩套,一套給他了,另一套為可能來的首長備用。

    他在所有來改劇本的作家中頭一份待遇。

    這又讓他要開玩笑了:這不是要讓我為難嗎,分裂我和作家朋友們的關系?随即他便拉開藤椅坐下,又起身和一個個、一群群聞風而來的作家們熱情握手,說胖談瘦。

    他知道他們在,他不用去登門拜訪,他們會來的,他的房間成了熱鬧的中心。

    好了,大家坐吧,這外間有大沙發、小沙發,很寬敞,很氣派,我可要坐在這寫字台旁的藤椅上,很舒服地伸開腿,很舒服地向後靠,可以很從容地俯視你們,又處在中心位置。

    和文學界的朋友們相會是愉快的,處在中心位置尤其是愉快的。

    他笑着環顧左右。

     劉言,你在電影廠幹什麼呢?又搞了一個劇本?怎麼,開拍了,還在這兒坐陣,是不是被女演員迷住眼了?哈哈哈。

    我可是被他們硬綁架來的。

    我從來沒搞過電影,這次非要讓我改編自己的小說《茫茫林海》。

    沒辦法,試一下。

    我的方針是寫一稿就告終,行不行我不再改二遍了。

    你們要改你們接着改去,我是不管了。

    時間賠不起。

    劉言踏進這間房時左張右望,頗有些酸溜溜:“他們還從來沒讓我住過這個房間呢。

    ”那你隻好難受,我隻好裝不知道。

    人的待遇應該有差别。

     小杜——杜正光,你也來改劇本?和誰一塊兒合作?和你,叫什麼?石英?你很年輕嘛,多大年紀?二十三歲?噢,杜正光和這位姑娘是不是有一手?不管。

    自己對石英很感興趣。

    他對年輕漂亮的女性都感興趣。

    幾十年的厄難剝奪了他性愛的權利,現在他要在一切能夠彌補的地方彌補回來。

    他不再和石英多說話了,他已經感到了她羞怯目光中對自己的崇拜。

    他現在需要海闊天空地談文藝,他的光芒應該籠罩整個房間,使所有的人都黯然失色。

     童偉也在電影廠?剛才沒找見?鑽到姑娘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