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關燈
是又高又胖呢?還不。

    如果不胖不瘦,不黑不白,體魄軒昂,潇灑風流呢?就像童偉這樣?她……好像……也不。

    想像着被一個個不同體型的男人擁抱,對比着,她突然發現:自己就喜歡李向南這樣的男人。

     楚新星呢?個兒很高;很英俊;整個身材顯得勻稱挺拔,灑脫。

    要是在舞場上,楚新星會顯得光彩照人,而李向南就會顯得邋遢呆闆,黯然失色。

     看饒小男,黑黑瘦瘦,剃個小平頭,其貌不揚,可指手劃腳,雲山霧罩地一通談古論今,一股子現代派。

    李向南可太古闆了。

    他知道尼采、叔本華、柏格森?說得清弗洛伊德?這在饒小男都是說爛了的常識。

     窗外蟬在叫。

    一個夢境,她在湖邊睡着了,看見一棵奇形怪狀的水曲柳,黑丫丫的。

     上帝的聲音:女人們,要将你所愛的男人與你身邊其他男人一一比較。

    若還愛,就愛;不愛,就不要愛了。

     那一年她十二歲。

    一天課後,她在操場練體操:高低杠,平衡木,自由體操。

    一個二十多歲的男老師在一旁教練。

    他的大手托着她的臀、腰,抓着她手腕,扳正她的身體、胳膊。

    她感到興奮。

     一雙眼睛在不遠處注視着,那是個比她高一級的男同學,叫鐵兵,和她很要好。

     練完了,老師披上衣服走了。

    鐵兵走過來,臉色鐵青地立在她面前。

    她看着他疑惑了。

    一會兒,他掄起胳膊打了她一個耳光,走了。

     這一夜,她悟到了初戀。

     人常常搞不清自己的感情。

    當大家談到饒小男馬上就要結婚時,小莉驚愕了。

    他要結婚了?一種難言的滋味湧上來,她簡直有點受不了。

    童偉笑着說:小男,你結婚,我送你一套沙發。

    楚新星也豪爽地說:我送你一套景泰藍餐具。

    杜正光雖說剛認識饒小男,也不能丢份子:我送你一塊地毯——我們省的名特産。

    小莉硬撐着,不自然地笑笑:你缺什麼? “我?”饒小男仰在藤椅上,一股子吊兒郎當樣,“我就缺房子。

    ” 衆人笑了,饒小男現住在父母家。

     未來的夫人呢?人們突然想起來。

    她也就從裡間屋出來了,叫梅冰冰。

    白底碎花的連衣裙,皮膚白皙,面貌很一般。

    一個教授的女兒。

     小莉妒火中燒,難以忍受。

    如果饒小男現在願意抛棄未婚妻向她求愛,她立刻就答應。

     自己是怎麼了,是一直愛着饒小男嗎?她恨他沒情沒義。

    她簡直想打他,罵他。

    兩年前那些信誓旦旦的情話全忘了?男人就是見異思遷。

    火什麼?當初是自己拒絕他的呀。

    當初他越殷勤,她越讨厭他,死皮賴臉。

    可現在怎麼一下就愛上他了?愛得咬牙切齒。

    不行,得把饒小男奪過來…… 兩年前的饒小男在眼前閃動:出入圖書館他跟着;到操場他跟着;巴巴結結說話,沒正經地笑着;她從宿舍出來,他在樓下等着,拿着兩張球賽票。

    她說:我還有事呢,騎上車揚長而去。

    梅冰冰用那樣的目光看自己,目光還善良,滿屋人還在議論結婚的話題,不時哄笑。

    梅冰冰坐在饒小男身旁,俨然是個妻子。

    自己身體躁熱,手底下有股發狠的勁,一推,撲通,噴水池水花四濺。

    一個耳光扇過來,臉發燒。

     她站起來走到饒小男身邊,将手伸給他。

    他惶惑了,受寵若驚了,轉頭看着梅冰冰,露出躊躇來。

    她伸着手不動。

    饒小男轉過頭來,用狗一樣馴服的目光仰視自己,又負疚地看看梅冰冰,拉住自己的手站起來。

    她徑直朝外走,貴婦人一樣冷傲。

    饒小男回頭看了看,終于跟着自己出了門。

    你一直跟着我嗎?她高傲地問。

    是,你到哪兒我跟到哪兒。

    聽見後面有女人的哭聲。

    她冷冷一笑。

     上帝的聲音:珍惜你該珍惜的東西,不要因為得之容易而輕視它。

     她十四歲那年,暑假一個人回姥姥家。

    火車到縣城卻沒見舅舅來接。

    可能沒收到電報。

    到村裡有三十裡路。

    不通公共汽車。

    怎麼辦?她拎起大包小包就走。

    出縣城先搭了一個老漢的馬車,走了幾裡地,然後謝謝,跳下車,站在路邊等。

    來了一輛卡車,她招手攔住。

    去哪兒,霍莊?司機一臉黑胡子,扭頭和年輕的副司機說了兩句,一揮手,上吧。

    車呼地開動了。

    颠着晃着,副司機是個嬉皮笑臉的瘦長臉,用身子擠着她,還幹脆摟着她肩膀捏她臉蛋:小妞,城裡來?真夠水嫩的。

    黑胡子司機扭頭看看,不懷好意地笑了。

    進山了,路盤旋着,荒僻無人,瘦長臉的動作也更放肆。

    她害怕了。

    快到霍莊了嗎?還有五十裡。

    五十裡?離縣城不才三十裡嗎?咱們現在不是一個方向。

    那去哪兒?她心中驚慌,但臉上裝着笑。

    她知道不能露出害怕。

    我們先去拉煤,回來時拐個彎,把你送到霍莊。

    瘦長臉又捏了一下她的臉蛋:害怕嗎?這前後幾十裡沒人。

    那手真粗糙,簡直能搓破她的皮。

    身體汗味烘烘地散發着猥亵的欲望。

    她會被拉到山溝裡,剝光衣服,欺負完了扔到深澗裡喂狼的。

    可她天生膽大,不知哪來的一股子鎮靜,從提包裡拉出一條“牡丹”煙,拆開一包:你們抽煙吧。

    她大方地笑着。

    抽,抽。

    瘦長臉笑眯了眼,摟過她就親嘴。

    她扭頭躲過了,推開他。

    怎麼着,不好意思?待會兒才有正經的呢。

    瘦長臉說道。

    黑胡子又扭過頭,不懷好意地笑笑。

    把車拐進公路邊一條坑窪不平的馬車道,進了溝。

    你們到過霍莊嗎?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