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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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的。

     毛豆起頭為四個字的成語一句:酒足飯飽。

    大王接:飽食終日。

    二王接:日久天長。

    三王:長久之計。

    毛豆:計上心頭。

    大王:頭痛醫頭。

    二王接的很好:頭頭是道!三王為:道路寬廣——為這一句是不是成語,大家又争了一番。

    雖然不能算成語,可是——三王說,事先并沒說非要成語不可,隻要是四個字便成。

    于是,通融過去。

    這一通融,以後就都放開了:廣闊天地,地理位置,置換房屋,屋頂漏雨——這句出口,連毛豆都禁不住笑了,再沒什麼可商量的,罰酒。

    罰過酒,又接了幾圈,除了大王外,都喝了罰酒,就玩得差不多了。

    吃過飯,大王讓老闆開個房間,老闆神情立時緊張起來,說:我們不做這生意的。

    二王和三王就吼他,罵他當他們是什麼人?可見是專做這類生意,此地無銀三百兩!老闆叫他們訓斥得不知如何是好,局促了半天,才明白他們隻是要個地方休息,就引他們上了二樓,打開一大個房間。

    房間裡一滿堂卧室家具,除一張大床,還有大小一圈沙發,原來是老闆和老闆娘自己的房間。

    二王三王上了床,毛豆睡沙發,大王不睡,坐在單人沙發裡抽煙。

    毛豆看見大王的臉在煙霧中朦胧起來,逐漸遠去,看不見了。

    等毛豆睜開眼睛,已是滿屋暮色,大王還是坐在沙發上抽煙。

    再仔細看看,大王卻變成二王,大王到哪裡去了?毛豆望着天花闆,塑花吊頂上面垂挂下塑料做的葡萄藤,裡面藏着一串串的,不是葡萄,而是累累的小電燈泡。

    老闆和老闆娘是新人呢!床上的鋪蓋是新鮮的紅和綠,四壁家具則是簇新的油黃色,即便在沉暗的暮色裡,也閃爍着光亮。

    這時,他看見了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坐着三王。

    二王和三王,坐在他的一頭一腳,分明是挾持着他。

    大王呢?毛豆一下子坐起來。

     二王和三王坐在沙發裡,望着他笑。

    昏暗中,這笑容顯得很詭秘。

    毛豆說:做什麼?不做什麼!那兩個說。

    毛豆就站起來要往外走,二王一伸腳,攔住他的去路:做什麼?不做什麼!毛豆說,跨過二王的腳去。

    二王一個倒鈎,險些兒把毛豆絆倒。

    毛豆火了,非要往外走。

    這時,二王和三王就都起來了,站到他跟前,請他回到沙發上。

    毛豆用手推他們,起先他們由他推,可後來見他手重了,忍不住就也推還他。

    于是,一來二去,就有些打起來的意思了。

    撕纏了一時,并沒打起來。

    兩個的一方占了強勢,自然要有風度,不能認真和那一個計較。

    最後,就将那一個摁到了沙發上,一左一右地拉着他的手,看上去,就好像與他很親密的樣子。

    二王和三王很懇切地說:我們不能放你走。

    毛豆就說:你們有什麼權力?你們是我的什麼人?憑什麼就要我聽你們的?毛豆的憤怒複又生起火來,是因為行動又一次受到限制;還因為大王不在;再是,有些微妙地,他覺着大王對他好,就不怕他們。

    說罷,就又要站起,無奈兩隻手被他們緊緊握着,又一次拉回到沙發上。

    三王哄道:我們看電視。

    将毛豆的一隻手交給二王保管,自己到沙發對面,倚牆橫放的多用櫃前開電視機。

    二王拉住毛豆的兩隻手,将他的身體也拉得側過來,就好像他們倆在擁抱似的。

    電視機打開了,三王并不回來,用遙控器切換頻道。

    切換的速度很快,就隻見畫面迅速地轉換,音響也迅速轉換,聽起來就像噎住了。

    電視熒屏閃爍,房間裡變得光怪陸離,詭異得很。

    房門推開,探進老闆的臉,問要不要吃晚飯。

    回答等一等,老闆退出去,房門關嚴了。

     三王回到沙發上,要回毛豆的手,三個人就很友好地,并排坐着看電視。

    電視正調到上海台的頻道,雖然很模糊,又有許多雜音,可那個白玉蘭台标,卻是眼熟的。

    毛豆怔怔地,望了那屏幕,屏幕上在重播前一日的案件偵破節目,關于一樁入門盜竊案。

    三個人一同看這節目,其間插播了幾次廣告,關于洗發水,牙膏,胃藥。

    看完後,二王以同情的口氣對毛豆說:你們上海的警察都不來找你。

    毛豆想回他一句,卻沒有回出來,隻是朝了電視瞪着眼。

    三王就安慰說:他們不要你,我們要你。

    毛豆不理睬,二王又說:你要是個大款,或者港台的投資大戶,他們早就找來了,可惜你不是!三王接口道:這個世道多麼勢利啊!兩人就這麼一唱一和,聽得出,他們是想學習大王的雄辯,可因為沒有大王的才分和修養,所以就顯得嘴碎。

    電視屏幕上繼續播放着上海的節目,這一回是新聞。

    播音員是熟悉的,畫面上的巷裡坊間也是熟悉的,毛豆怔忡着,眼淚湧了上來,那兩人趁了屏幕的亮瞥見了,不由都一愣:他哭了!毛豆又是一陣火起,掙着起來,起不來,幹脆彎下腰去咬他們的手,他們自然不讓他咬。

    三個人在沙發上球過來,球過去地球了一陣,真有些壓不服他了。

    要知道,一個瘋人是十個常人也對付不了的。

    最後,那兩個不由得也急了,捶了他幾下,問道:你這個白眼狼,我們是誠心待你,你到底要幹什麼?毛豆的臉被摁在沙發上,眼淚哽住了喉頭,停了一會,說:我要撒尿!那兩人才松了手,卻要與他一同去廁所。

    廁所就套在這間卧房裡,也是新婚的氣氛,空氣中洋溢着桔香型的清新劑氣味,大理石鏡台上堆滿了各色化妝品,兩人挾持着毛豆撒了尿,又從鏡台上取一把梳子,替毛豆梳齊方才弄亂的頭發,還旋開一罐摩絲朝發上噴了。

    三人重又回到沙發上,看電視。

     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