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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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接過信,問道:“明彥……他好不好?”
“還不就是那樣.”明娟露個不輕不重的表情,恰似說明彥的生活概況.“拆開信看看說些甚麼吧!我搞不懂,他幹嘛沒事突然寫信給你?”
信裡頭,透着憂傷宿命的藍顔色裡隻有寥寥兩行字.蒼勁的筆跡,彷彿在說一種落寞──我一直在找的那個理由,永遠不會等待着我.
所以我選擇了一種方式留下來;留給你我的愛.
寥寥的兩行字,我看不明白.
“明彥寫了甚麼?”明娟問.
我搖頭.因為不明白,所以無從說,便将信遞給她.
“不必了.”明娟卻搖手.她并不是喜歡事事探知别人私隐和秘密的人.“明彥是寫給你的,我不好看信,既然你也說不出所以然,那就算了.反正明彥那個人我明白,有時做事就是這麼莫名其妙!”
她不堅持,我也無所謂.時間差不多了,明娟的爸媽走過來.
“明娟,該走了.”明娟的媽媽說:“若水,謝謝你特地過來送行.再見!”
“再見!伯母、明娟.一路順風!”
“再見了!若水.我會寫信和打電話給你的!”明娟忍着淚,輕聲道别.再輕輕擁抱她爸爸.“我走了,爸.媽媽很快就會回來陪你,這段時間,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然後,明娟揮揮手,青出萬裡,汪洋一海,從此隔山隔水隔天涯.
***
這天晚上,我如常在燈下做譯稿工作.
媽死後,我便搬離那個陰暗、處處充滿黴味的“家”.這次搬到公寓頂樓加蓋的樓房,下次搬到單人小套房,再下次又搬到整層大樓的空房子;多次浪遷漂泊,風塵不定,而任那個陰暗的房子在風吹雨淋塵埃中斑駁頹圮,在記憶的死角中委褪消逝.
沒有媽的那個地方,就不再是家了.每次浪遷,八九坪大的屋子,我總是不要任何傢具,隻一張小小的桌子,一整排的書牆,在冷清的空間中睡覺、吃飯和工作.也總是習慣讓電視開着,即使不看.習慣一扇長長的落地窗,窗外是陽台,遠處是城市的燈光和蒼茫的蒼穹.
我總是會在半夜醒來,黑暗中,隔着長長的落地窗,望盡那沉睡在闃暗深邃夢底的荒涼人世.
搬到這處十四層高的小套房,我依然沿襲這樣的習慣.我不要任何傢俱;長長透明的一扇落地窗.電視開着,而我并沒有在看,趕譯着一本羅曼史稿子.
忽地,奇怪突然聽到小提琴琴聲.我略略皺眉,發現聲音是從電視傳出來,衛星傳送的音樂節目.螢光幕上正映現的是柏林交響樂團.
我起身打算關掉電視,畫面慢慢拉近,緩緩停焦在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畫面上,拉着小提琴的那個人,昂然傲氣中一抹隐微的落寞神情.邊下角字幕介紹,第一小提琴手,連明彥.
明彥?他加入了柏林交響樂團?
我萎跪下來,攀對着電視,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上的明彥.想到他那封信上寫的一切,蓦然流下淚……突然懂了,懂了他所說的一切,懂了他曾對我說過的那一切.
他是那麼高傲的一個人,知道我對江潮遠的心情,所以他從來不曾對我傾訴說他對我──原來他對我,是這樣的心情.然而,他一直沒有告訴我他的愛.他說,他尋找的理由不會在,所以他選擇一種方式留下來──明彥啊明彥!
我掩着臉,低低啜泣起來,伴着小提琴聲,如是一曲哀悲的詠歎調.
***
生活會在不經意間教人學會忘掉許多事,并且從容地面對自己的無心,與對記憶的背叛.
“這位是李成發先生.”
又是一次晚餐,一位陌生的對象.我含笑點頭,算是招呼.
“他個性內向了一點,比較不擅應對.”班貝的朋友殷勤含笑,比着座旁一張木頭臉、不苟言笑、神情枯燥的男人介紹說:“不過他人老實可靠,不抽煙、不喝酒,沒有任何不良嗜好.閑來沒事看看書,看看電視,是個很顧家的男人.”
“李先生喜歡音樂或讀詩嗎?”班貝看我一眼,多事地替我問道.這個朋友她也不是很熟,隻是對方聽說她在替朋友找對象,一頭熱地介紹個人來.
班貝的朋友用手肘推推李成發.他動了動身子,有點靦腆尴尬,還是不好意思地回答說:“唔……這個,我不是很懂音樂,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