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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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司馬藍獨自賣了大腿皮,還領着村裡少年賣皮換回架子車和那麼多的鎬鍁什麼的,你盧主任不是捏着我的耳朵或摸着我的頭發說過嗎,說好好幹,有機會就用你,可機會呼啦一下到來了,卻為啥讓杜岩去了呢? 讓藍四十在門外候下,司馬藍壯了壯膽,就走進了那所空宅院。

    院落裡日光如金,有鳥雀在地上跳動。

    盧主任的指揮部又兼住房的屋門虛掩着,可盧主任每天披在肩上的大衣卻挂在門口日光裡,不消說盧主任他人也在屋裡呢。

     司馬藍小心地拍了拍門,又叫了兩聲。

     門嘩的一下開了。

    站在門口的不是盧主任,而是他的姑姑司馬桃花。

    她穿着他娘的新紅襖,立在那兒,如在他眼前放盛了的一團花。

     他呆了半晌喚:“姑……” 她說:“我今兒剛回村,有事兒給盧主任說說哩。

    ” 他說:“盧主任呢?” 她說:“你先走吧,過一會再來。

    ” 司馬藍立刻驚異起來。

    他奇怪他父親的這個妹妹去鎮上時,還生怕惹着了盧主任家裡,說自己見了人家,怕要吓得話都講不圓全。

    可這剛過一個月,她冷丁兒回來在盧主任的住處裡,說話就像自己家裡一樣,就如自己是了房東或是主人了。

    回身走時,司馬藍似乎看見姑姑司馬桃花那紅襖上的脖子扣兒敞開着,心裡驚下一個疑懷,猛地又回過身去,看見司馬桃花已經又把屋門掩上了,那團紅火像在一個罐裡一樣滅掉了。

    司馬藍在院裡默了一會兒,走了出來。

     藍四十問:“咋說哩?” 司馬藍說:“沒一個人。

    ” 藍四十就要和司馬藍到别處去找盧主任。

    司馬藍說你到梯田地裡去,我在村裡找,找到了你趕快來喚我。

    這樣說着,二人就相向去了,待藍四十走過一片梁地,司馬藍狡頭一望,又折回身子,守在指揮部院落門口,像一條狗樣溫順在門前石上。

    村子裡有人從這走過,問你在這幹啥?他說我等一個人哩。

    有外村的幹部找盧主任說事。

    到門口他說盧主任不在,盧主任剛剛朝後梁梯田地裡去了。

     從大門望進去,能看見三間上房關着的屋門,像豎起的兩塊棺材闆,門縫是一條拉緊的黑線。

    他把目光盯着那黑線,他不知道姑姑司馬桃花和盧主任在那屋裡幹什麼,心裡有些煩亂,宛若一個很親的客人拿着他心愛的一件東西在随意擺弄。

    他心裡慌急,又不好說些啥兒。

    有隻麻雀,落在那正屋窗台上啄食,他拾起一個石頭想要朝那窗台扔去,然卻甩甩胳膊,把石頭丢在了腳下,重又把目光落在了屋門的黑縫上。

    時間像黃昏中疲累了一天的老牛在梁上漫步,委實慢得使人心急。

    司馬藍一會坐着,一會站着,一會又在門口來回走動,最終挨到聽見幹裂的門響,他的胸膛裡咣咚一下,心差一點血漿漿地跳出來。

    往院裡掃了一眼,他忙不疊兒躲在了院牆一側的拐角裡。

     盧主任從院裡出來了。

     盧主任披着他的大衣,在大門口淡下腳步,左右掃了一眼,又往院裡回一下頭,司馬桃花就跟了出來。

    兩個人不言不語,一個朝東,去了梯田工地,一個向西,往自己家裡走去。

    司馬藍眼看着姑姑司馬桃花從他面前過去了,他隐躲在一棵樹後,看姑姑的脖子,那扣兒都是嚴嚴實實,看姑姑的頭發,頭發卻齊齊整整,梳得不見一絲淩亂。

    看姑姑的臉色,微紅中透了淡白,像剛烤完火就受了寒冷一樣,且還能看出,她臉上有一絲傷愁,清明上墳的黃紙一樣挂在眼上。

    司馬藍似乎想要看到的就是這些。

    姑姑表情中的淡白傷愁,使他感到了些許安慰。

    倘若她是笑着出來,在門口還和盧主任說了啥兒,回村時臉上紅光滿面,那當兒司馬藍會極端的難受,會從她身後追去,朝她臉上呸的一下,吐出一口唾沫。

    他已經把一口唾沫備在了口裡。

    他又把那口唾沫咽進肚去。

    他看着姑姑司馬桃花的腳步由近至遠,聲音也由大至小,如花瓣一樣,飄失在了村街上。

     從牆角走出來,朝東看時,盧主任已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