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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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怔了怔。

    魂魄回來了,他又還原成了英武的路易。

    “你幫幫我呀。

    ”晚江做出拿不動那些炭灰的樣子,身子斜出去,胯支得老遠。

    這樣的嗲許多年前就從仁仁身上蛻去了。

     路易忙走上來,接過她手裡的簸箕。

    手跟手相遇,熱熱地錯過、相離。

    這類觸摸像那些目光一樣深奧,講着它們自己的對白,成了一種隻在他們之間流通的語言。

    這語言不可诠譯,心靈與肉體卻都懂得。

     “你們想照相嗎?”路易用漢語說道。

    他很少說中文,僅拿中文來出洋相;他若想做活寶就說中文。

    而眼下他一本正經,沒有一點耍猴的意思。

     “我們不想照相。

    ”仁仁把路易五音不全的中文照搬過來。

     “那你們想幹什麼?”路易沒意識到仁仁在取樂他,或意識到了也不介意。

     “我們就想無聊。

    ”仁仁又說。

     晚江笑出聲來,遠比仁仁天真無邪。

    路易卻很快端出相機來。

    他拍照比進靶場打靶還快,對準仁仁一陣猛掃。

     “給我留點那個。

    ”他不會說“草莓”。

     晚江在一邊說:“草莓。

    ” 他轉過相機,對準晚江。

    他學舌地:“草莓。

    ”他說成一個陰平,一個陽平。

     晚江通過相機對他笑。

    她要把火力從女兒那裡吸引過來。

    她豁出去了,命也不要地笑着。

     路易趕緊把相機挪開,看看他的繼母怎麼了。

    她看着他,意思是:怎麼,這個笑還不夠花癡嗎?他馬上又把臉藏到相機後面,一時間焦距亂七八糟。

    他把晚江的臉拉近,更近,近到了很放肆的地步。

    他身體深處有靜默的呻吟。

    他生命的一半,是亞洲的,和這女人相同。

    他就把她拉到自己跟前,好好地對照那一半相同。

    這就是了,他身上稍深的一層膚色,稍細膩的那些肌膚;那些黑色的毛發。

    他的黑色毛發,便也是她的。

     路易走過去,手扶了扶晚江的腰肢,說:“稍微轉過去一點。

    這樣,好的。

    ”他的左手撐貼在她的上腹部,聲音沙啞。

     她看他一眼。

    他馬上抽開手,目光掉落到地上。

    她笑了,笑的内容暧昧而複雜。

    隻要你不去禍害我女兒,要我什麼都行。

    她和他之間反正有一萬種不可能。

    而他和女孩,下一分鐘就可能生出一萬種可能。

    她故意把身體擰得過了分,給他糾正她的餘地。

    他果然中計,手扳着她的肩,下巴。

    那手指上沒長毛,謝天謝地。

    是跟她相同的那一半使他有了亞洲人光潤的手。

    她看那手離她的胸隻有兩寸。

    他和她突然來了個對視,兩人同時知道那隻手想做什麼。

    她穿的吊帶連衣裙極軟極薄,下面那具肉體的所有變化都一清二楚地投射在它上面── 路易一清二楚地看見了九華和仁仁曾經吮吸過的。

     路易心裡一陣妒忌和羨慕。

    他沒有吮過那些圓圓的乳頭,多麼不公道。

    那兩個圓圓的突起就在咫尺,它們還在飽滿,還在膨脹。

     “這樣行不行?”她知道他視覺的一部份逗留在她身體的哪一帶。

     “這樣──”他的右手滑落到她腰和臀之間,左手将她右肩往後一推。

     路易的氣息擁住晚江。

    他的氣息也沒有變。

    十年前她來到這家裡,他在上大學一年級。

    他的卧室空着,他的氣息都在那裡彌留。

    晚江記得那時路易是從來不出現的;每次寒暑假回來,他總花一半時間在睡覺,另一半時間出門,因而他和她的正面會晤,是在他的畢業大典上。

    路易的氣息十分年輕,和十年前一模一樣。

    晚江精通廚藝,因而她靠氣息去感知一切。

    她感覺路易的氣息在進犯她。

     “你今天怎麼淨說中文呀?”她笑着問他。

     “我有時在酒店裡也說。

    酒店裡每個月都會來一個中國代表團。

    ”路易在相機後面說道,“我小時候,在美國人裡講中文,在中國人裡講英文。

    ”他露在相機下面的半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