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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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挺的外表下所隐藏的魅力。

     星期一。

     朝子從一位素昧平生的女人手中收到一封信。

    信放在粗劣的牛皮紙信封裡,字體不算美麗,但獨樹一格。

     “我之所以寫這封信給你,是因為我認為我有義務讓你知道,慶祝斑鸠兄痊愈的酒會之所以流産,完全是因為你的緣故。

     等了一個小時,斑鸠兄還一直說客人尚未到齊,整個人很煩躁地繼續等下去,最後終于按捺不住,大聲吼道: “今天的聚會不開了,大家回去吧。

    ” 大家都上前安慰他,問他究竟怎麽回事。

    他拿出你的名片放在桌上後,便抱頭痛哭起來。

    我立刻拿着你的名片打電話給你,可是你不在家。

    身為斑鸠兄的忠實女友,我認為必須把你的住址抄在自己的記事本裡。

     斑鸠兄停止哭泣後,卻大嚷有人偷了你的名片,而益發憤怒。

    我趕緊把名片還給他,大家忙着安撫這位悲哀的獨腳人,并且送他回家。

     因此,特地舉行的出院慶祝支應在一團糟之中散會了。

    ‘音菲諾’的老闆娘由于素來尊敬斑鸠兄,所以免費提供一整個下午的時間,看到這種結局,也不斷咒罵未曾謀面的你。

     我們是一群衷心熱愛斑鸠兄藝術的人,所以不稱他先生,而叫他斑鸠兄,從這點你不難了解我們對他愛情式的崇拜。

    他是真正的天才,他與生俱來天使般的靈魂,喜怒哀樂都是真實而潔淨無垢,我從未見過像他那樣純潔的人。

     事到如今,我反而認為當初你救他的舉動是多餘的。

    如果他喪生在車輪底下,或許能仗他藝術的榮耀更增光輝吧。

     既已允諾神聖的聚會之約,為什麽又要毀約?我謹代表其他人向你這位言而無信的千金小姐表示由衷的憤怒……A字。

    ” 有生以來,朝子從不曾接到這種無禮的信件。

    一路上,幾度氣憤得差得掉下眼淚來。

    但仔細思考後,她覺得這不過是無理取鬧。

    首先,是斑鸠自己一廂情願地以為朝子會出席聚會,再者,自己根本沒有給過他任何承諾。

     “寫這封信的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 經過一番思考,朝子已經冷靜下來,覺得信的内容真是滑稽到家。

     簡直是一重瘋子,她想。

    咒罵素昧平生的朝子的老闆娘,必定十分瘋狂,現場也一定駭人至極。

    瘋子們的中心人物斑鸠一真是怪異,什麽“天使般的靈魂”,真是恐怖極了,應該說他是一個十足弩扭、乖僻的天使。

     雖然認定這一切都是荒謬而滑稽的,但要朝子完全漠視這封信也不太可能。

    因為,在一個自己并不在場的地方,發生一件因自己而起的事件,就像從暗處窺見另一個自己的身影般,給她帶來一股奇妙的感覺。

     “當我和俊二先生一起看電影時,在澀谷那家酒吧裡,即展開了一場瘋狂的騷動。

    ” 想到此,朝子變得愉快起來。

    快樂的心情使她不去介意自己好心地送傷患去醫院,卻遭到這種為衆人痛罵的回報。

    本來嘛,她原本就不求他人的感激。

     她将信撕毀丢棄,開始準備學校裡的功課。

    那是初夏薄暮時分,果實逐漸成熟的豐醇時刻。

    朝子的桌上擺着逃難時留下來的一個小雕刻,那是父親從國外帶回來的古代雕刻品。

    微黃的大理石上刻着丘比特與普修克,一對神體的小戀人讓着,臉頰貼近輕輕地接吻。

     念書時的朝子,經常停下來注視兩人接物的模樣,臉上緩緩漾開微笑。

    大理石的白色小嘴,如小鳥般地輕吻,絲毫不帶肉體上的接觸,全然是兩個靈魂邊緣的彼此接觸。

     “這才是潔淨無垢的天使靈魂。

    ” 想到這裡,朝子的眼前浮現出斑鸠一坐在畫室角落抱膝沈思的身影。

    好一個拄着拐杖的天使……。

    朝子的心底,似乎為斑鸠一留下一絲細小的縫隙。

     “為什麽我要去同情這個可憐的人?” 由于一個頗令朝子困擾的動機,她終究再度去見斑鸠一。

     一天晚上,斑鸠一打電話來找父親周伍。

     “有事嗎?” 由于母親在場,父親對朝子使眼色,示意她到電話室。

     母親成天在家,報紙從頭看到尾,無論大小事情都難逃她的眼,她說了: “斑鸠這個姓真怪,不過和前陣子被汽車撞到的天才畫家倒是同姓。

    ” “是嗎?” 朝子故作鎮定地回答,她的胸口起伏得很厲害,撲通撲通地跳着。

     父親探出頭來叫朝子。

     父女倆一同走進電話室。

    父親用手遮住話筒,悄悄地對朝子說: “真是個麻煩的電話,藝術家真是會誇張感情,真受不了。

    他到底怎麽查到我的名字和電話的?他說馬上就要登門當面緻謝,而且目前還拄不穩拐杖,将有三、四名弟子陪他一起搭車來。

    像他那個樣子來拜訪,你母親那邊該怎麽交代?我怎麼拒絕都沒用,真是的。

    他還堅持要在電話裡向你緻謝。

    ” “真傷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