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亂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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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掖廷之内,知有忠賢不知有皇上;都城之内,知有忠賢不知有皇上。

    即大小臣工,又積重之所移,積勢之所趨,亦不覺不知有皇上,而止知有忠賢。

    宮中、府中,大事、小事,無一不是忠賢專擅,反覺皇上為名,忠賢為實。

    且如忠賢已往涿州矣,一切事情,必星夜馳請意旨,票拟必忠賢到始敢批一發。

    嗟嗟!天顔咫尺之間,忽漫不請裁,而馳候忠賢意旨于百裡之外,事勢至此,皇上威靈尚尊于忠賢耶!&rdquo疏入,忠賢亦惴惴懼禍,欲結輔臣韓廣為之地,廣嚴拒,不得已泣訴禦前,客氏又從中委曲調之,遂令魏廣微條旨,廣微素固結忠賢,附為同姓。

    漣疏中複有&ldquo門生宰相&rdquo語,廣微恨之。

    是時,忠賢亦有疏辭廠,疏先下,備極溫谕。

    次日,乃下漣疏,切責不少貸。

     先是,漣疏成,意欲于午朝面奏,出疾雷掩耳之計。

    繕寫甫竟,次日免朝,恐再宿則機洩且害成也,遂循例封進,故忠賢得以彌縫。

    漣愈憤激,冀補牍以伺對仗。

    忠賢聞之,阻遏上不禦朝者三日,至四日乃出禦皇極門,刀劍倍于往時,侍班官僚,更為嚴謹。

    左班諸臣,不許擅出奏事,而諸臣公憤愈甚,繼漣上疏者捆至。

    給事陳良訓、魏大中、許譽卿、劉茂、傅魁、陳熙昌、周之綱、杜三英、楊夢衮、顧其仁、胡永順、朱大典、陳奇瑜、熊奮渭、李一精一白、孫紹沆、陳維新、楊維新,禦史袁化中、周宗建、劉芳、劉廷佐、李應升、房壯麗、劉環、胡良機、喻思洵、林汝翥、胡士奇、謝奇舉、洪如鐘、黃尊素、梁元柱、李光春、張礦、翟學程、劉之侍、周汝弼、李喬侖、劉其忠、宋政南,科道徐憲卿、趙應期,兵部尚書趙彥,詹事翁正春等,卿寺朱欽相、胡世賞,吏部郎中鄒維漣,撫甯侯朱國弼等,不下百餘疏,先後申奏,或專或合,無不危悚激切。

    俱不聽。

    南京兵部尚書陳道亨已引疾,杜門不與公事,及見楊漣參疏,忽奮擊扼腕曰:&ldquo國家安危,誠在此舉!吾備位大臣,不言,誰為言者!&rdquo即日出署,合部院九卿諸大臣公疏以上,凡千言,指陳剀切。

    疏入,嚴旨切責。

    道亨歎曰:&ldquo此何時?尚可在公卿間耶!&rdquo乃具疏力辭而去。

     屯田司郎中萬景先授營繕司主事,管寶源局,疏請内監廢銅,忤忠賢意。

    至是,景複上疏曰:&ldquo忠賢原名進忠,今改名忠賢,當亦顧名而思忠賢之義乎?夫以忠賢珠玉盈笥,金銀滿屋,何求不得,何欲不遂!以此破廢銅器,無足入其目,當其心,而亦必一手握定者,其設心以為不若是,無以一操一天下之利權;既一操一天下之利權,何難攬天下之政權。

    一奸一雄用意最深,蓄謀甚毒,臣有以窺其微矣。

    &rdquo疏入,忠賢矯旨杖景于午門外。

    群Yan至景寓,ㄏ之而出,辱毆于道,景幾危。

    及至阙受杖,忠賢命立斃之。

    先是,禦史林汝翥,葉向高鄉人也,忠賢欲借之以傾向高。

    會翥巡城,有火者曹大、傳國興挾人命劫财,鬥于塗。

    汝翥欲參之,皆願受杖免參。

    翥信其無他也,即杖之。

    數日後,萬景禍作,忽中旨逮汝翥廷杖,汝翥懼出亡。

    群Yan疑向高匿之,百餘人直入其寓,辱及婦女,罵坐索。

    向高奏之,置不問。

    至七月,林汝翥自詣遵化軍門獄。

    蓋翥懼未受廷杖,先殒命于中涓之私毆,故逸出都門,詣遵化撫臣獄,求為代題。

    各道潘雲翼等疏救,不聽,執前旨如故。

    已而被杖創甚,幾斃。

    向高奏曰:&ldquo楊漣一人之言,容有過激,未幾而諸疏繼至矣,又未幾而台省九卿複有公疏,舉朝然,即臣等亦被其指摘。

    甚者疑其為忠賢畫策,當與焦芳同傳矣。

    臣地居密勿,不敢自同于廷臣,即受疑受謗,情固甘之。

    惟是皇上念忠賢,則當求所以保全之;而今日保全忠賢之計,莫如聽其自請且歸私第,遠勢避嫌,以釋中外之心,使天下曉然知忠賢之無他,其于轉禍為福,直俄頃間耳。

    至内一操一一事,祖宗朝所無,聚數千之甲兵于宮廷肘腋間,在今日雖無可慮,他日終屬隐憂。

    &rdquo疏上,溫旨複,悉數忠賢勤勞,責群臣附和。

     诏錦衣衛杖汪文言,革為民。

    大學士葉向高予告回籍。

    向高初相時,猶可展布,自忠賢專擅,同官顧秉謙、魏廣微希意阿旨,向高強半注籍,疏三十上。

    至是, 以禦史林汝翥逸出,群Yan圍第,決意去。

    初,廣微以己意用墨筆點缙紳一冊,分差等,目為邪人。

    其人則葉向高、韓廣、何如一寵一、錢謙益、成基命、缪昌期、姚希孟、陳子壯、侯恪、趙南星、高攀龍、楊漣、左光鬥、魏大中、黃尊素、周宗建、李應升等約六七十人。

    密達于忠賢,以漸擯斥。

    複手書所欲起用之人黃克缵、王紹徽、王永光、徐大化、霍維華、阮大铖等五十六人,指為正人,以次點用。

    至是向高去,秉謙居首揆。

    吏部謝升起用,至京,見時政日非,勉終一選遍,且以書規廣微,中旨大拂廣微之意。

    史記事、黃汝亨各有書以大義告廣微,鹹拒不納。

     八月,署國子監祭酒禮部右侍郎蔡毅中,監丞金維基,博士門洞一開、鄧光舒、王裕心,助教張翰南、徐伯征、姚士儒、孫世裕、董天胤,學正王永興、蔣紹奎,學錄聶雲翔、杜士基,典簿萬民{敬心},典籍陳烈公,疏劾魏忠賢。

    上不問。

    毅中既與忤,四疏請告,亦不許。

     九月,左都禦史高攀龍疏參貪一污禦史崔呈秀。

    革職聽勘。

    冬十月朔,有事太廟,上冕而升,百執事鹹集,大學士魏廣微不至,迨飲福受胙,禮且告畢,踉跄入班拜跪。

    吏科給事魏大中劾 之曰:&ldquo皇上升殿頒來歲之曆,四方萬國,誰不俯首奉行,其矯命雄行,獨奢、安耳。

    廣微執政重臣,何以骜焉不拜正朔也?皇上于一日間行二大禮。

    頒朔不至,享廟則後至,其無禮于皇上,亦已甚矣!&rdquo廣微上疏自理,且乞骸。

    溫旨留之。

    廣微恨大中甚。

    禦史李應升上言:&ldquo閣臣魏廣微疏辨,自謂罪止失儀。

    夫行禮忄吳錯,始謂失儀。

    謹按《大明律》,失忄吳朝賀者,笞四十;祭奠失忄吳者,杖一百。

    廣微尚可腼焉入中書之堂乎?國家設立言官,稱耳目近臣,言及乘輿,則天子改容,事關廊廟,則宰相待罪。

    廣微父允貞嘗為言官,公正發憤,得罪閣臣以去,聲施至今,廣微獨不念乎?奈何比之路馬,斥之此輩。

    夫不與此輩為伍者,必另有一輩為緣。

    方今聖天子在上,賢公卿在下,廣微有何疚心之事,清夜抱慚,每見指摘,辄自張皇,若十手十目之暴其隐也?廣微當退讀父書,保其家聲,毋倚三窟,與言官為難,異日亦可見乃父于地下。

    &rdquo上切責之。

     降吏科都給事魏大中、吏部員外夏嘉遇、禦史陳九疇三級,調外。

    吏部尚書趙南星、左都禦史高攀龍乞罷,許之。

    大學士韓廣力争,不報。

    南星等狼狽去國。

     削吏部左侍郎陳于庭、右都禦史楊漣、左佥都禦史左光鬥籍。

    趙南星之去也,铨部以陳于庭代署,西台以楊漣代署,俱留中。

    及會推冢宰,漣以注籍不與。

    其所會推喬允升、馮從吾、汪應蛟,上仍以南星私人責之,并責楊漣、袁化中,一時盡去,部署皆空。

     降禦史房可壯三級,吏科許譽卿、沈惟炳,河南道禦史袁化中各一級,降吏部文選司郎中張光前三級,俱調外。

    光前甫入署二旬,因南星等後先奉旨去,乃上疏曰:&ldquo臣若緘默不言,為苟免之計,是賣友也。

    賣友之人,即是欺君之人。

    臣豈敢蹈欺君賣友,令皇甫規笑人千載之上哉!&rdquo 冬十二月,複逮汪文言。

    五年春正月,起崔呈秀複為禦史。

    呈秀為高攀龍所糾,乃微服持賂叩忠賢,願為忠賢子,呼之以父。

    忠賢大悅,遂出中旨,免其 勘,起用。

    時忠賢竊一柄一,動曰中旨。

    兵科給事中李魯生阿忠賢意,上言:&ldquo執中者帝,宅中者王,旨不自中出而誰出?&rdquo時論鄙之。

    罷禮部侍郎何如一寵一、右谕德缪昌期。

    削太仆寺少卿劉宗周籍。

     起用阮大铖十一人。

    二月,大理寺丞徐大化劾楊漣、左光鬥一黨一同伐異,招權納賄。

    命俟汪文言逮至鞫之。

    削禦史周宗建、李應升、黃尊素、張慎言籍。

    工部主事曹欽程 複劾趙南星、周宗建、張慎言、李應升、高攀龍、黃尊素、鄒維漣、魏大中,大約誣以受熊廷弼賂,以汪文言為之證。

    三月,上視太學,魏忠賢、王體幹擅改儀注,賜坐,而大臣不 得賜茶。

    五月,上祭方澤還宮,即幸西苑,時日已晡,忠賢與客氏乘大舟飲酒,歡甚。

    上獨與宦豎二人,泛小舟蕩漾,上身自刺舟,一佐之,相顧笑樂。

    忽風起舟覆,上及二俱堕水中,二死焉,上 救免。

    忠賢及客氏相顧錯愕而已。

    诏肅甯縣建坊,賜敕旌獎魏忠賢,并蔭其弟侄一人都督佥事。

    特賜玺書褒美錦衣衛都督田爾耕,仍命所司赉之羊酒,建坊以 示眷答至意。

    時修舉屯政以濟軍需,爾耕乃捐田土七千餘頃,以佐縣官之急,故下玺書美之。

    錦衣衛指揮掌北鎮撫事許顯純勘問汪文言獄,辭連趙南星、楊 漣、左光鬥、魏大中、缪昌期、袁化中、惠世揚、一毛一士龍、鄒雄琏、鄧漢、盧化鳌、夏之令、王之き、錢士晉、徐良彥、熊明遇、施天德等,略曰:&ldquo移宮建議,原為立名躐等之資;整頓铨政,實是偏聽招權之藉。

    布買命之金,而楊、熊之刑停;啟賄賂之門,而升遷之法濫。

    總文言得力于父事王安,結納權要,濁亂朝政,請敕法司研鞫。

    &rdquo已而忠賢矯旨,仍命顯純訊之。

    于是周朝瑞、黃龍光、顧大章并以求緩楊、熊獄入焉。

    初,文言再下诏獄,鍛煉兩月餘,弗屈。

    有旨杖之百,其甥悲失聲,文言叱曰:&ldquo孺子真不才,死豈負我哉!而效兒女子相泣耶!&rdquo至是下獄嚴鞫者四,酷刑備加,弗屈如故。

    最後不能堪,始仰視許顯純曰:&ldquo吾口終不似汝心,任汝巧為之,我承焉可也!&rdquo顯純誣魏、周諸人以贓,文言蹶起曰:&ldquo天乎!冤哉!以此蔑清廉之士,有死不承!&rdquo 六月,九門提督太監金良輔劾禦史倪文煥擅責官軍。

    文煥求解于崔呈秀,呈秀引入幕,青衣叩頭,珍奇盈列,求為忠賢義子。

    閱數日,即具疏劾周順昌等以逢其意。

    忠賢悅,自此入幕用事。

     秋七月,下楊漣、周朝瑞、左光鬥、顧大章、袁化中于北鎮撫司。

    初,獄上,拟漣以移宮一案。

    許顯純等相與謀,謂不引入移宮,則罪名不大;不假借封疆,則難與追贓,遂坐以受熊廷弼賄。

    漣等不肯承,而顯純棰楚甚酷無生理。

    左光鬥曰:&ldquo彼殺我有兩法:乘我之不服,而亟鞫以斃之;又或一陰一害于獄中,徐以病聞耳。

    若初鞫辄服,即送法司,或無死理。

    &rdquo于是一靡一焉承順,遂五日一比,慘毒更甚。

    比時累累跪階前,诃诟百出,一裸一體辱之,弛醜則受拶,弛鐐則受夾,弛拶與夾,則仍戴醜鐐以受棍。

    創痛未複,不再宿,複加榜掠。

    後訊時皆不能跪起,荷桎梏平卧堂下,見者無不切齒流涕。

     材官蔣應一陽一因熊廷弼下獄,代為投揭,白其冤,時時入監左右之。

    魏忠賢緝獲,以其所攜遼東圖畫,指為妖書以獻。

    上命重辟。

    加蔭忠賢以羊酒銀币賜之。

     八月,禦史張納上書論東林書院,诋鄒元标、孫慎行、馮從吾、餘懋衡,俱削籍。

    副都禦史楊漣卒于獄。

    漣身事三朝,親受光宗顧命。

    自下獄,體無完膚。

    及其死也,土囊壓身,鐵釘貫耳,僅以血濺衣裹置棺中。

     後榇歸無葬地,置于河側,母妻俱栖息城樓,而忠賢仍令撫按追贓。

    吏科都給事魏大中卒于獄,其子學氵伊死之。

    大中家徒四壁,卓然以名教自持。

    熊、楊之獄,大中力言宜重辟,谏草傳布,而竟 誣以熊、楊賄賂,坐贓死。

    方溽暑殷雷,旨故遲遲不下,越六七日,始出一屍一牢一穴一中,一屍一潰甚慘。

    方被逮時,其子學氵伊徒跣攀号,欲随之北。

    大中曰:&ldquo覆巢甯有完一卵一耶!案子俱斃,無益也。

    &rdquo學氵伊微服間行,尾缇騎,刺探起居。

    抵國門,邏卒四布,則變姓名,匿旅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