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八十六 島夷蕭道成 島夷蕭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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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其移踵。

    加以獨孤如願擁衆秦中,治兵劫脅。

    黑獺北備西拟,内營腹心,救首救尾,疲于奔命。

    豈暇稱兵東指,出師函谷。

    且秋風揚塵,國有恆防,關河形勝之際,山川襟帶之所,猛将一精一兵,基跱嶽立。

    又寶炬河一陰一之北,黑獺芒山之走,衆無一旅,僅以身歸。

    就其不顧根本,輕懷進趣,斯則一勞永逸,天贊我也。

    言之旦旦,日月一經天,舉世所知,義非徒語。

    持此量之,理有可見,則侯景遊辭,莫非虛誕。

     夫景繩樞席牖之子,阡陌鄙俚之夫,遭風塵之會,逢馳鹜之日,遂位在三吏,邑啟千社,揣身量分,久當止足。

    而乃周章去就,離跂不已,夫豈徒爾,事可扌隺揚。

    度其衆叛親離,守死不暇,用聞将棄懸瓠,遠赴彭城。

    老賊一奸一謀,複将作矣,固揚聲赴助,計在圖襲,吞淵明之衆,招厭虐之民,舉長淮以為斷,仍鵄張歲月,南面假名,死而後已。

    此蓋蚌鹬之禍,我承其弊。

     且僞主昏悖,不惟善鄰,賊忍之心,老而彌笃。

    納逋叛之詭谲,蔑信義以猖狂,天喪其神,人重其怨,将踐瓜圃之蹤,且追兒侯之轍。

    今征發犬羊,侵鐵徐部,築壘擁川,凱觎小利,此而可忍,孰不可懷!兵兇戰危,出不得已,謬奉朝規,肅茲九伐。

    打鼎拔樹之衆,超乘投石之旅,練甲争途,波聚霧合。

    虎班龍文之逸,蘭池蒲梢之驵,噓天陸野,蹑影追風,振旅南轅,長驅讨蹙。

    非直三吳鼠面,一麾魚駭,乘此而往,青蓋将歸。

    且衍虐綱蚩,兵權在外,持險躁之風俗,兼輕薄之子孫。

    蕭綸兇狡之魁,豈無商臣之佷;蕭譽失志之憤,當召專諸之客。

    外崩中潰,今也其時。

     幕府師行以禮,兵動以義,吊民伐罪,理有存焉。

    其有知機審變,翻然鵲起,立功立事,去危就安,賞典未忘,事必加等。

    若軍威所至,敢有拒違,尺兒已土,鹹從枭戮。

    今三禮四義之将,豹虎熊罴之士,深銜逋僞信納叛亡,違蔔愎谏,實興伐役。

    莫不含怒作色,如赴私仇;茹肝涉血,義不旋踵。

    攻戰之日,事若有神,莽積麻亂,菲旦伊夕。

    以彼曲師危卒,望我軍鋒,何異蛣蜣被甲,蝍蛆舉尾。

    正恐旗鼓一接,芝藋俱摧,先事喻懷,備知翰墨。

    王侯無種,禍福由人,斯蓋丈夫肉食之秋,壯士封侯之會。

    冬冰可折,時不再來,凡百君子,勉求多福。

    檄之所到,鹹共申省,知我國行師之意。

     冬十二月,紹宗、高嶽等大破衍衆寒山,擒淵明、貴孫等,俘斬五萬,其凍溺燒之而死,不可勝數。

    衍既慚悔,六年,複遣使羊珍孫款關乞和,并修吊書于齊文襄王。

    文襄王欲以威德懷之,許其通而不複其書。

    衍于是遣其散騎常侍謝班、通直常侍徐陵詣阙朝貢。

     班等未及還而侯景舉兵襲衍,密與衍弟子臨賀王正德交通,許推為主。

    景至橫江,衍令正德率軍拒景,正德因而迎之。

    景濟江,立以為主,以趣建業。

    衍好人佞己,末年尤甚,或有雲國家強盛者,即便忿怒,有雲朝廷衰弱者,因緻喜悅。

    是以其朝臣左右皆承其風旨,莫敢正言。

    初景之将渡江也,衍沿道軍戍,皆有啟列,而中領軍朱異恐忤衍意,且謂景不能渡,遂不為聞。

    景至嵫湖,方大驚駭,乃令其太子綱守中書省,軍事悉以季之。

    又一逼一居民入城,百姓因相剝掠,不可禁止。

    衍令直從臨俞景茂赦二冶、尚方、錢署罪人及建康、廷尉諸囚,欲押令入城以充防捍。

    諸徒囚放火燒冶,一時散走。

    衍憂懑無計,唯令其王公已下分屯諸門;攝諸寺藏錢皆入聚德一陽一堂,以充軍實。

     景既至,便圍其城,縱火燒爇,掘長圍,築土山以攻衍。

    衍亦于城内起山以應之。

    衍令文武運土,人責二十石,于是其王侯朝貴皆自負檐。

    蕭網亦欲自負,佥議以為太示迫屈,乃止。

    衍每募人出戰,素無号令,初或暫勝,後必奔背。

    景宣言曰:“城中非無菜,但無醬耳”,以戲侮之。

    衍太官及軍人元柴,乃發取尚書省、武庫、左右藏以充用。

    衍州鎮外援雖有至者,而景圍栅深固,内外斷色。

    衍數募人出戰,常為景所執獲。

    有一小兒請以飛鵄傳緻消息,網乃作數千丈繩,綴紙鵄于繩端,縛書其背,又題鵄口:“若有得鵄送援軍者賞銀百兩。

    ”綱出太極殿,因西北風而飏之,頻放數鵄,景令走馬射取之,竟不能達也。

     衍城内大饑,人相食,米一鬥八十萬,皆以人肉雜牛馬而賣之。

    軍人共于德一陽一堂前立市,屠一牛得絹三千匹,賣一狗得錢二十萬。

    皆熏鼠捕雀而食之,至是雀鼠皆盡,死者相枕。

    初有盜取其池魚者,衍猶大怒,敕付廷尉,既而宿昔都盡。

    其不識事宜如此。

     景久攻未拔,而衍外援雖多,各各乖張,無有總制,更相妒忌,不肯奮擊。

    唯衍子邵陵王綸再于鐘山決戰,戰敗而走。

    景糧既少,遂谲衍求和。

    衍信之,乃割江西四州授景,封為壽一陽一王,遣其朝貢。

    與部下歃血盟訖,景詐引軍還石頭。

    衍乃敕授軍令下,諸軍初不受诏,後重敕乃從。

    衍又令援軍以船三百艘給景,景猶嫌其少,又敕付二百。

    衍永安侯蕭确、直阖将軍趙威方頗有勇略,為景所憚。

    景乃謂衍曰:“确與威方頻隔岸見罵,雲:‘天子自與汝和,我終不置汝!’我今便不敢去,若召此二人入城者,吾當解圍。

    ”衍複遣使征确等,确等不從。

    衍又為手書與諸軍,雲:“确若不入者,宜以軍法送之。

    ”确等不得已,乃赴衍。

    景夏謂衍曰:“始有西信至,北軍已克壽春、鐘離,我今便無委足處,求權借廣陵、谯州,待征複兩城,還以此州相歸。

    ”衍又許之。

    景外雲欲和,伺其懈怠,衍君臣上下信景欺詐,所有戰具,悉皆收去。

    後知非實,更狼狽設備,有甚于初。

    城轉危急,衍等計窮,乃複遣使詣景。

    景又詭雲:“今時既熱,便不能得去,正當乞留京師,為朝廷立效耳。

    ”而悉力大攻,七年三月遂拔之。

     景自至建業,縱軍士前後虜掠,倉庫所有皆掃地盡矣。

    景乃從數百騎見衍,歔欷流涕,因請香火為作義兒,還以衍為主。

    令正德通啟雲:“前為景所擒,使攝四海,辭不獲免,權總萬機,今景既入輔,乞解僭濫,以王還邸。

    ”自景圍建業,城中多有腫病,死者相繼,無複闆木,乃刳柱為棺。

    自雲龍、神虎門外,橫一屍一重沓,血汁漂流,無複行路。

    及景入城,悉聚一屍一焚之,煙氣張天,臭聞數十裡。

    初,城中男一女十餘萬人,及陷,存者才二三千人,又皆帶疾病,蓋天亡之也。

    衍尋為景所餓殺。

    自衍為景攻圍曆百餘日,衍子荊州刺史、湘東王繹,益州刺史、武陵王紀各擁兵自守,坐看衍之懸危,竟不奔赴。

    始景渡江至陷城之後,江南之民及衍王侯妃主、世胄子弟為景軍人所掠,或自相賣鬻,漂流入國者蓋以數十萬口,加以饑馑死亡,所在塗地,江左遂為丘墟矣。

     初,衍崇信佛道,于建業起同泰寺,又于故宅立光宅寺,于鐘山立大一愛一敬寺,兼營長千二寺,皆窮工極巧,殚竭财力,百姓苦之。

    曾設齋會,自以身施同泰寺為奴,其朝臣三表不許,于是内外百官共斂珍寶而贖之。

    衍每禮佛,舍其法服,著乾陀袈裟。

    令其王侯子弟皆受佛誡,有事佛一精一苦者,辄加以菩薩之号。

    其臣下奏表上書亦稱衍為皇帝菩薩。

    衍所部刺史郡守初至官者,皆責其上禮獻物,多者便雲稱職,所貢微少,言為弱惰。

    故其牧守,在官皆競事聚斂,劫剝細民,以自封殖,多一妓一妾、粱肉、金绮。

    百姓怨苦,鹹不聊生。

    又發召兵士,皆須鎖械,不爾便即逃散。

    其王侯貴人,奢一婬一無度,弟兄子侄,侍妾或及千數,至乃回相贈遺。

    其風俗頹喪,網維不一舉若此。

    衍自以持戒,乃至祭其祖祢,不設牢牲,時人皆竊雲,雖僭司王者,然其宗廟實不血食矣。

    衍未敗前,宵其同泰寺,衍祖父墓前石麟一旦亡失,識者鹹知其将滅也。

    景又立衍子綱,尋複殺之。

    衍之親屬并見屠害矣。

     史臣曰:二蕭競塗泥之中,同蝸角之戰,或年才三紀,或身不獲終,而偷名江徼,自拟王者,考之遂士,所未前聞。

    昔勾踐緻貢而延世,夫差争長而後死,兩寇方之吳越,不乃劣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