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1648—1649年湖南戰局

關燈
湖南地方殘破籌饷不易,而扼據攸縣、茶陵一帶的南明雜牌軍隊又惟恐忠貞營過境将危及自己的地盤,以武力阻止忠貞營通過。

    李、高部衆數萬人處于饑寒交迫、進退失據的困境之中。

     到次年(1649)正月南昌失守,忠貞營援贛的任務已化為泡影。

    同月,清鄭親王濟爾哈朗統軍進入湖南,何騰蛟在湘潭被俘殺,部下官兵望風而逃,湖南大部分州縣被清軍占領。

    李赤心、高必正被迫率軍南撤,從臨武、蘭山、江華、永明(今湖南江永縣)經廣東星子(屬連縣)、一陽一山①,退入廣西賀縣、懷集(今屬廣東)②、開建、封川(今廣東封開縣)③,準備屯駐梧州。

    五月二十四日前鋒進抵梧州。

    南明廣西文武官雖然明知李赤心、高必正早在隆武時即已封侯爵,這次由夔東入湘作戰又是奉永曆朝廷調遣而來,可是在他們處境艱難被迫退入廣西時,竟被斥之為“犯境”之“賊”。

    二十五日,忠貞營将士乘八槳船數百艘到達梧州附近,南明總兵葉承恩、兵備道劉嗣寬、梧州知府東玉如臨大敵,“飛舸逆戰,箭炮交加”④,被忠貞營擊敗。

    赤心與必正統舟師泊于江口(今廣東封開市,距梧州約四十裡),葉承恩、劉嗣寬見兵力不敵,“飛檄德慶總兵楊大甫率所部來援”⑤。

    由于忠貞營兵多勢衆,加上永曆朝廷内部意見分歧,李赤心、高必正等部終于經過梧州⑥,進至浔州、橫州。

     當時明慶國公陳邦傅正同所招“義勇”徐彪部争奪南甯,從1648年九月打到次年五月,陳邦傅兵敗,南甯府城仍被徐彪占領。

    陳邦傅知道忠貞營兵一精一将悍,進入廣西以後又沒有立足之地,就耍弄權術派人邀請李赤心、高必正剿滅徐彪,收複南甯。

    十二月初三日,忠貞營于永淳縣(在今橫縣、邕甯之間)界攻殺徐彪,随即占領南甯府城。

    在這以後約一年時間裡,興國公李赤心駐紮南甯,鄖國公高必正駐紮橫州①。

    陳邦傅利用忠貞營消滅異己的目的既已達到,又想把忠貞營支往桂林,這樣一方面可以控制永曆朝廷,另一方面又可以使忠貞營從自己視為禁脔的南、太、思明地區離開。

    于是,他玩一弄種種花招,自己拜李赤心養母(即李自成妻)高氏為義母,稱高必正為舅舅②;又獻上女兒給高必正作二房夫人(高必正原有妻室,陳邦傅身為慶國公,以女配給自然不便為妾,故特請朝廷并給鄖國夫人诰命)。

    在作了這樣一番處心積慮的安排以後,他才露出謎底,“慫恿必正提兵入桂(林)”③。

    桂林是留守大學瞿式耜的駐地,由于永曆朝廷經常逃難,這裡成了比較穩定的政治中心。

    瞿式耜得知陳邦傅的一陰一謀後,上疏朝廷“請以粵西全省糧饷分給諸勳,使無侵擾”④。

    李赤心、高必正有了立足之地,得以休養士馬,已經心滿意足,根本不贊成陳邦傅的挾制朝廷、破壞抗清大局。

    因此,開初還虛與委蛇,後來見邦傅喋喋不休,才由李赤心直言正告說:“陳兄勸我劫駕,是将終謂我為賊也!”①陳邦傅碰了個大釘子,兵力又不敵忠貞營,隻好懷恨在心,另思狡計。

    這就是不久後僞撰敕書封孫可望為秦王,利用原大西軍擠走原大順軍改編而成的忠貞營,并且控制永曆朝廷的張本。

     當忠貞營向廣西撤退的時候,制輔堵胤錫見大勢已去,帶領殘兵一千餘人,從鎮峽關(即龍一虎關)退入廣西。

    當時鎮守關口的明保昌侯曹志建在宗室朱謀烈的挑一撥下,認定堵胤錫來到鎮峽關是為忠貞營作内應,奪取自己的地盤。

    于是,在晚上突然派兵把堵胤錫的随從軍士包圍殲滅,胤錫父子逃出,藏于附近監軍佥事何圖複山寨裡。

    曹志建仍不肯罷手,統兵往攻山寨,誘殺何圖複②。

    堵胤錫經賀縣、梧州到達廣東肇慶行在③。

    這時,傳來忠貞營在梧州遭到粵、桂兩省軍閥阻撓,雙方發生武力沖突的消息。

    堵胤錫向朝廷建議讓忠貞營暫時安置于廣東适當地方休整。

    李元胤聽說後大為不滿,聲稱“我輩作鞑子時,渠不來複廣東,今反正後,乃來争廣東乎?且皇上在此,他來何為?”①永曆帝派兵部侍郎程峋前往宣谕粵、桂諸将,胤錫托程峋把自己和忠貞營将領的部分家眷護送到梧州。

    不料,李元胤為了阻止忠貞營進入廣東,暗中指使封川守塘官張祥發炮,把程峋和他護送的家屬座船擊毀于江中。

    事情鬧到朝廷,永曆帝惟恐得罪東勳,竟不了了之。

     堵胤錫到達肇慶行在後,永曆帝命他入閣輔政。

    以瞿式耜、李元胤為後台的丁時魁、金堡等人又上疏劾奏他在湖南“喪師失地之罪”②。

    其實,湖南的喪師失地是與瞿式耜氣味相投的何騰蛟一手造成的,瞿式耜等人委過于堵胤錫完全是别有用心。

    堵胤錫在遭到廣西、廣東實權人物瞿式耜、李元胤的猜忌後,心情十分憂郁。

    在動辄獲咎的情況下,他仍然志不稍減,一方面力排衆議堅決主張聯合原大西軍抗清,另一方面聯絡忠貞營等部準備重返前線。

    盡避永曆帝對堵胤錫相當信任,但也知道把他留在身邊輔政于事無補,于是,加升他為少傅兼太子太師、文淵閣大學士、吏部尚書兼兵部尚書“總督直省軍務”,節制忠貞、忠武(指馬進忠、王進才、張光翠、牛萬才等部)、忠開(指于大海、李占春、袁韬、武大定、王光興、王友進、王昌、王祥等部)諸營兵馬③。

    然而,竊據朝廷大權的人物卻惟恐他重掌兵權,别開生面,于是在行軍銀饷上百般刁難。

    據記載,堵胤錫五次上疏請發軍饷,才批給三千兩,銀子剛領到手又被李元胤派人搶去。

    八月二十四日,胤錫陛辭,永曆帝問道:“卿将何往?”胤錫回答:“陸行無馬,水行無舟,有視師之名,無犒軍之費。

    臣決不敢逍遙河上,贻外人指摘,惟有廓清四海,以申此意。

    萬不得(已),當捐此身,以報皇上耳。

    ”朱由榔無可奈何,“乃撤禦前龍旗二,以壯行色。

    胤錫叩謝,含淚而出”①。

    堵胤錫檄調忠貞營出師,又正碰上該營主将興國公李赤心因病去世,“軍中新喪大帥”不便出師。

    到這年十一月,在堵胤錫再三要求下,隻有忠貞營的淮侯劉國昌願意率部跟随他出征②。

    十一月二十六日,堵胤錫心力交瘁,在浔州一病不起,赍志以殁③。

    臨終上遺疏說:“臣受命以來,罪大孽重。

    不複自諒,拟再合餘燼,少收桑榆。

    不料調兵則一營不發,若曰:‘堵閣臣而有兵,則豐其羽翼也。

    ’索饷則一毫不與,若曰:‘堵閣臣而有饷,則資其号召也。

    ’緻臣如窮山獨夫,坐視疆場孔亟。

    昨西上橫邑,感疠大重,一病不起,遂快群腹。

    臣但恨以萬死不死之身,不能為皇上畢命疆場,而死于枕席,是為恨也。

    臣死之後,願為厲鬼以殺賊。

    伏乞皇上揀任老成,用圖恢複。

    如國家大事,有李元胤、劉湘客、袁彭年、金堡、丁時魁、蒙正發六人作皇上腹心股肱,成敗可虞,祖宗有靈,實鑒臨之。

    臣死矣,不勝餘憾雲。

    ”④可見他對朝廷權臣跋扈亂政極為憤慨。

    永曆朝廷追贈其為浔國公,谥文忠⑤。

     ①康熙十二年《連州志》卷七《事紀志·變異·人之變》記:“順治六年四月,李赤心兵馬十餘萬經星子路至一陽一山七孔橋,往粵西。

    ” ②光緒元年《懷集縣志》卷八《縣事志·前明》記:“己醜,闖賊餘一黨一一枝虎(李過綽号為一隻虎)十三萬由一陽一山漂流至境,屠掠甚慘。

    ” ③道光十年《肇慶府志》卷二十二《事紀》記:順治六年“四月,流寇李赤心等率所部抵開建,大肆殺擄。

    ” ④瞿昌文《粵行紀事》卷一。

     ⑤瞿昌文《粵行紀事》卷一。

     ⑥同治十一年《蒼梧縣志》卷十八《外傳紀事》下《本朝》引舊志雲: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闖孽李赤心至梧大掠。

    ”按,十一月當為五月之誤。

     ①康熙抄本《南甯府全志》《祥異志·附寇變》。

     ②王夫之《永曆實錄》卷二十六。

    《叛臣列傳·陳邦傅傳》雲:“邦傅欲倚之蹂兩廣,并式耜、成棟軍,一逼一脅朝廷,乃迎忠貞營屯浔、南,拜李赤心母為母,以舅氏高必正。

    日夕慫恿赤心奪桂、平(樂)、肇(慶)、廣(州)挾駕以号令諸将。

    ”同書卷十三《高、李列傳》亦載此事,但較簡。

     ③錢秉镫《所知錄》卷三。

     ④《所知錄》卷三。

     ①《永曆實錄》卷二十六《陳邦傅傳》。

     ②《所知錄》卷二記:朱謀烈“謂志建曰:此必忠貞欲襲關,堵乃先導,将謀為内應耳。

    志建信之。

    ”瞿共美《天南逸史》記:江西宗室朱謀烈“乘曹、堵不睦,欲一陰一搆之,從中取事。

    胤錫夜逸,匿故禦史何某之子何圖複家。

    志建複率衆往索,圖複不與。

    圖複家近徭僮,赀财富厚,素能撫集徭人,遂與志建戰。

    志建誘殺圖複,……徭僮恨志建入骨,志建之銳卒亦盡矣。

    ……後志建言及此事,甚悔恨,幾至堕淚,誓殺朱謀烈。

    ” ③《明季南略》卷十二《堵胤錫始末》記六月十五日堵胤錫至肇慶。

     ①《所知錄》卷二,《存信編》卷三。

     ②《所知錄》卷三。

     ③《明季南略》卷十二。

    《嶺表紀年》卷三把他的官銜寫作“總督天下兵馬大學士”。

     ①李天根《爝火錄》卷十九。

     ②《嶺表紀年》卷三于十一月下記:“因李赤心等各占地方,國昌無善地,堵胤錫出楚,欲随之。

    ” ③《明季南略》卷十二《堵胤錫始末》。

     ④《明季南略》卷十二《堵胤錫始末》。

     ⑤《嶺表紀年》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