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走出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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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兒,他們繼續往前走。

    腳下不時地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是被班恩踩成碎片的卵殼,他想着,不由得打個寒戰。

    不過知道他們沒走錯路令他感到很欣慰。

    盡管如此他還是很慶幸自己沒有親眼看到那些屍體。

     “貝弗莉!”班恩高聲叫道。

    “貝弗莉!” “在這兒——” 她的聲音很微弱,幾乎淹沒在嘩嘩的流水聲裡。

    他們在黑暗中向前摸索着,不斷地喊着她的名字來辨别方向。

     當他們終于走到她的身邊的時候,比爾問她還有沒有剩下的火柴。

    她把半盒火柴塞進他的手裡。

    他點燃一根火柴,每個人的臉看起來都很可怕——班恩攙着理奇。

    理奇渾身癱軟地站在那裡,右邊的太陽穴還在流血。

    貝弗莉讓艾迪枕在自己的腿上。

    他回過頭,看見奧德拉倒在冰涼的石頭地面上,四肢伸展,頭歪向一邊。

    蛛網在她身上融化了。

     火柴燒到他的手指。

    他扔掉火柴,奔過去。

    黑暗中絆在她的身體上,幾乎趴在地上。

    “奧德拉!奧德拉,你能聽、聽、聽見我。

    我嗎?” 他扶起奧德拉,撥開她的頭發,把手指貼在她的脖子上。

    她還有脈搏:很慢,但是很沉穩。

    她還活着,但是卻沒有任何反應。

    天啊,他知道情況比那還要糟糕。

    她是緊張症患者。

     “比爾,我不喜歡那水聲,”班恩說,“我想我們應該設法走出去。

    ” “沒有艾迪我們怎麼走出去?”理奇低聲說。

     “我們能行,”貝弗莉說,“比爾,班恩說得對。

    我們必須走出去。

    ” “我要帶上她。

    ” “當然。

    但是我們應該現在就走。

    ” “往哪兒走?” “你知道,”貝弗莉輕聲說,“你殺了它。

    你應該知道,比爾。

    ” 他抱起奧德拉,走到他們身邊。

    把她抱在懷裡的感覺令人憂慮、恐懼。

    她像一個會呼吸的蠟像。

     “往哪兒走,比爾?” “我不、不、不——” (你知道,你殺了它,你應該知道) “哦,跟、跟我來,”比爾說,“看看我們能不能找到出路。

    貝弗莉,拿、拿、着這個。

    ”他把火柴遞給她。

     “艾迪怎麼辦?”她問道。

    “我們應該帶他一起走。

    ” “我、我們怎麼能、能呢?”比爾問道。

    “那……貝弗莉,這個地、方快、要塌了。

    ” “我們應該把他背出去,夥計,”理奇說,“來,班恩。

    ” 他們把艾迪扶起來,夾在中間。

    貝弗莉點燃一根火柴,把他們帶到那個小小的門前。

    比爾抱着奧德拉,鑽過那扇小門。

    理奇和班恩帶着艾迪。

     “放下他吧,”貝弗莉說,“他可以留在這裡。

    ” “這裡太黑了,”理奇的聲音哽住了,“你們知道……這裡太黑了。

    艾茨……他……” “不,沒關系,”班恩說,“也許他應該留在這裡。

    我想也許是。

    ” 他們把艾迪放在地上。

    理奇吻吻艾迪的臉頰,茫然地看着班恩。

    “你肯定嗎?” “是的。

    走吧,理奇。

    ” 理奇站起來,轉身面對那扇門。

    “滾你媽的蛋!”他突然大喊一聲,使勁端了一腳。

    門砰地鎖上了。

     “幹嘛那樣?”貝弗莉問道。

     “不知道。

    ”理奇回答道。

    但是他心裡清楚是為了什麼。

    就在貝弗莉手中的火柴就要熄滅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

     “比爾——門上的那個标志?” “怎麼了?”比爾喘着粗氣。

     理奇說:“沒了。

    ” 3 連接成人館和兒童館的那道玻璃長廊突然發生爆炸,火光照亮了半邊天。

    沖天飛起的玻璃碎渣呼嘯着飛過圖書館四周的綠地。

    幸好當天圖書館閉館,不然的話,這樣猛烈的爆炸肯定會造成嚴重傷亡。

    令少年班恩如此着迷的那道玻璃長廊再也沒有被修複。

    德裡的損失如此慘重,所以讓這兩座圖書館各自獨立,互不相連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

    事實就是這樣:玻璃長廊無緣無故發生爆炸,但是沒有人員傷亡(這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那天早晨的暴風雨過後,至少有67人死亡,320多人受傷),後來再也沒有被修複。

     4 “等等,”比爾喘着粗氣,“讓我喘口氣……休息一下。

    ” “我來幫你背她。

    ”理奇這已經是說第二遍了。

    他們已經把艾迪留在蜘蛛的地穴時。

     這事誰都不願再提。

    但是艾迪已經死了,而奧德拉還活着——至少從科學的角度來說是這樣。

     “我還能行。

    ”比爾氣喘籲籲地說。

     “放屁。

    你要把自己累出心髒病。

    讓我來幫你,比爾。

    ”“你的頭——頭怎麼樣了?”“還疼。

    ”理奇說。

    “别打岔。

    ”比爾很不情願地讓理奇背着奧德拉。

    奧德拉個子很高,正常體理有140磅。

    但是因為最近拍片的需要,她一直在節食,減掉了20磅。

    盡管如此,在黑暗中背着她磕磕絆絆地走上幾百米(也許一千米,誰知道呢),120磅感覺就像200磅重。

     “謝、謝謝,夥、夥、夥計,”他說。

     “别客氣了。

    下一個輪到你,幹草堆。

    ” “哔哔,理奇。

    ”班恩又在噓他,比爾笑了。

    那笑容看上去很疲倦,轉瞬即逝,但是總比沒有要好。

     “往哪兒走,比爾?”貝弗莉問道。

    “水聲好像更大了。

    我可不想淹死在這裡。

    ” “一直往前,再往左拐。

    ”比爾答道。

    “我們最好走快點。

    ” 在比爾的指點下,他們左拐右拐又走了半個小時。

    水聲更響了,好像周圍都環繞着水流的轟鳴,在黑暗中造成可怕的立體聲效果。

    比爾手摸着滲着水滴的磚頭,轉過一個彎。

    突然水灌進鞋子裡。

    水流雖淺,但是很急。

     “把奧德拉給我。

    ”他對氣喘籲籲的班恩說。

    “現在往上遊走。

    ” 班恩小心地把奧德拉還給他,比爾把奧德拉扛在肩上。

    “還有火柴嗎,貝弗莉?” “不多了。

    可能就剩幾根了。

    比爾……你知道你在往哪兒走嗎?” “我想我知、知、知道,”他說,“來吧。

    ” 他們跟着他轉過彎。

    水流在比爾的腳踝上濺起水花,沒過小腿,升到大腿那麼深。

    水流的轟鳴聽起來就像低音大鼓,那條管道在微微震動着。

    那是,比爾覺得水流變得更加湍急,走不過去了。

     但是就在這時他們經過了一個瀉水口。

    雖然水位越來越深,但是水流稍微乎穩了一些。

    這——我看見水從瀉水口流出來了!看見了! “嗨——嗨——嗨!”他高興地叫起來。

    “你、你、你們能看見周圍的東、東西嗎?” “15分鐘前就開始變得越來越亮了!”貝弗莉在後面高聲回答。

     “我們在哪裡,比爾?你知道嗎?” 我想我知道,這話幾乎要說出來了。

    “不!走吧!” 他原來以為他們正向地下運河走去。

    但是這裡有光,光,當然城市地下的那段運河裡不會有光。

    但是這裡的光越來越亮。

     比爾扛着奧德拉遇到了難題。

    不是水流的問題——水流已經變得平緩了。

    是水深。

    過不了多久我就得讓她漂在水上了,他心裡想。

    他看見班恩和貝弗莉就在他的左右;理奇跟在班恩後面。

    現在行走更加困難了。

    管道底部堆積了許多碎石——感覺像是磚。

    前面有個像沉船一樣的東西露出水面。

     班恩泡在冷水中,打着冷戰,掙紮着朝那東西走過去。

    一個香煙盒漂在他的臉上。

    他撥開煙盒,抓住那個伸出水面的東西。

    眼睛裡露出喜悅的神色。

    好像是一塊大招牌。

    看見上面印着的字母AL,下面的FUT幾個字母,他頓時明白了。

     “比爾!理奇!貝弗莉!”他驚喜得大笑起來。

     “是什麼,班恩?”貝弗莉大聲問道。

     班恩雙手用力舉起那塊招牌。

    現在他們都能看到了:阿拉丁。

     下面印着的一行字是:回到未來。

     “是阿拉丁劇院門前的遺蓬,”理奇說,“怎麼——” “街道塌方了。

    ”比爾打斷他。

    他睜大眼睛,看着頭頂的管道。

     前面的光線更亮。

     “怎麼了,比爾?” “發生了什麼事?” “比爾?比爾?怎麼——” “都是這些下水道!”比爾激動地說。

    “都是這些老下水道!又發洪水了!我想這次——” 他步履艱難地往前走,把奧德拉高高地舉在頭頂。

    班恩、貝弗莉和理奇落在後面。

    5分鐘之後,比爾擡起頭,看到一片藍天。

     現在幾乎無法行走了——管道底部到處都是石塊,随時都可能扭斷腳腕。

    水深已經達到他們的腋下。

     水流平緩了,比爾想。

    但是如果我們早到這裡兩個小時,甚至一個小時,我們就都沒命了。

     “這兒他媽的怎麼了,比爾?”理奇問。

    他站在比爾的左邊,吃驚地看着頭頂管道上的裂縫——其實那根本不是管道,比爾想。

    是梅恩大街。

    至少曾經是。

     “我想德裡中心的大部分地方現在都被卷進了運河,被肯塔斯基河水沖走了。

    很快就會沖進佩諾布斯科河,流進大西洋了。

    能幫我擡着奧德拉嗎,理奇?我覺得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