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重訪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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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甩掉。

     他從弗裡希跑出來,大約跑了一英裡左右,來到城市中心廣場前……他真誠地希望自己已經躲過了危險。

    至少眼下。

    他累極了,坐在保羅。

    班楊左邊的一條長椅上,想靜靜地歇一會兒,緩緩力氣再回家。

     坐在那裡可以看到草坪那邊城市中心廣場的遮篷,上面寫着半透明的藍色大字:嗨,年輕人! 5 3月28日請來此觀看! 精彩的搖滾樂音樂會! 有益身心的娛樂之夜! 理奇很想去看演出,但是他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在媽媽心裡有益身心的娛樂可不包括搖滾樂。

    在這個問題上,媽媽的意見是不能推翻的——至少要等他長到十六七歲——媽媽堅信,到那時舉國上下的這種搖滾熱就該涼了。

     但是理奇認為搖滾樂是永遠也不會消失的。

    他喜歡搖滾樂,那種節奏帶給他的不僅僅是快樂。

    那種節奏使他感到自己更成熟、更強壯。

    那種音樂裡有一種力量,屬于所有瘦骨嶙峋的孩子、臃腫肥胖的孩子、醜陋的孩子、害羞的孩子——這個世界上的失敗者。

    總有一天,他能夠想什麼時候聽搖滾樂就什麼時候聽——他堅信等到媽媽終于讓步,他可以聽搖滾的那一天,還流行着搖滾樂——但是那不是在1958年3月28日……或者1959年……或者…… 他的視線離開那個遮篷,然後……然後他肯定是睡着了。

    這是誰一行得通的解釋,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隻能是在夢中。

     現在終于擁有了他喜歡的搖滾樂的理奇又回到這裡。

    他的目光又落在城市中心廣場門前的那個遮篷上,還是用同樣的藍色字體寫着:7月14日重金屬! 牧師猶大鐵少女下面好像還寫着“有益身心的娛樂之夜”,但是就我所知那正是惟一不同之處,理奇想。

     理奇又回頭看看那尊塑像——傳說中德裡的聖人。

     老保羅,他擡頭看着那尊塑料塑像。

    自從我走之後,你在這裡都幹了些什麼?又創造出新的河床,疲憊不堪地拖着你的大斧回到家裡嗎?因為想要一個足夠大、能夠舒舒服服地泡澡的澡盆,又制造了新的湖泊了嗎?像那天你吓唬我那樣又吓壞了更多的孩子嗎? 啊,突然他回憶起發生的一切。

     他就坐在那兒,沐浴着3月溫暖的陽光,打着吃兒,想着回家還能趕上聽最後半小時的搖滾樂節目。

    突然一股暖風吹在臉上,揚起額前的頭發。

    他擡頭看見保羅。

    班楊那張塑料大臉正在眼前。

    它彎腰的時候帶來那股氣流……雖然它看上去不再像保羅。

    它低着頭,紅鼻頭裡伸出一撮一撮鼻毛;血紅的眼睛,有一隻還有點兒斜視。

     斧子不再扛在它的肩上。

    保羅彎腰握着斧柄,斧頭在水泥小路上砸出一道深坑。

    它還咧着嘴,但是沒有絲毫的笑意。

    巨大的黃牙縫裡散發着動物腐爛的味道。

     “我要吃了你!”那個巨人發出低低的隆隆聲,仿佛地震中巨石撞擊發出的巨響。

    “如果你不還回我的母雞、豎琴、黃金,我就把你吃了,不剩一根骨頭!” 巨人說話時噴出的氣流吹起理奇的襯衫,像飓風中的帆撲啦啦直響。

    他頭發倒立,被包裹在一團腐屍的氣味中,縮身靠在長椅上。

     巨人狂笑起來。

    它雙手握住斧柄,将斧頭從地上的大坑裡拔出來,舉過頭頂。

    斧子發出一陣緻人死地的呼嘯。

    理奇這才突然明白過來,那個巨人想把他劈成兩半。

     但是他感到自己動彈不得,感到一種懶散倦怠。

    有什麼關系呢? 他在打盹,做夢。

    司機随時都會對闖過馬路的小孩鳴笛,就會叫醒他的。

     “沒錯,”巨人聲如響雷,“到了地獄你就醒了!”在最後的一刹那,當斧子在巨人的頭頂停住的那一刻,理奇意識到這根本不會是夢……即使是,也是一個會殺人的夢。

     理奇想喊,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一下子從長椅上滾到塑像基座下平整的沙土地上。

    斧頭呼嘯着墜落下來,巨人的笑容變成殺手猙獰的面目。

    它的嘴唇咧着,露出紅色的塑料牙龈。

     斧刃砍在理奇剛才坐着的長椅上,将長椅劈成兩半,露出白森森的木茬。

     理奇躺在那裡,扭動着身體,沙土從脖領、褲子灌進去。

    那裡就是保羅,瞪着銅鈴般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看着一個蜷縮在沙土上的小男孩。

     巨人向他邁近一步,那隻黑色的靴子落地的時候,地動山搖,揚起一陣沙塵。

     理奇翻了個身,掙紮着站起來。

    他還沒站穩,撒腿就跑,結果又撲倒在地上。

    他看見遠處的汽車還像平日那樣悠哉悠哉地來來往往,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好像車裡的人誰也看不見保羅。

    班楊複活了,從基座上走下,用它的巨斧在謀殺一個孩子。

     陽光被遮住了,理奇躺在巨人的影子裡。

     他爬起來,甩開臂膀飛奔而去。

    他聽到身後那可怕的低語聲越來越響,壓迫着他的皮膚和耳鼓。

     地面搖晃。

    理奇的牙齒磕碰在一起,像地震中瓷盤子撞擊的聲響。

    他不用回頭就知道保羅的巨斧深深地砸在身後的人行道裡。

     他跑出巨人的身影,忍不住大笑起來。

    呼味呼味喘着粗氣,肋下又感到一陣劇痛,這才敢回過頭來。

     隻有保羅·班揚的塑像,站在基座上,肩上扛着斧子,仰頭看天,嘴邊挂着神話英雄的樂觀永恒的微笑。

    被劈成兩截的長椅完好無損。

     剛才巨人保羅的大腳踏過的地方平整如初,隻有理奇滾落的地方有些擦痕,當時他——(正躲避那個巨人) 正在做夢。

    水泥路上沒有腳印,也沒有斧子砍過的痕迹。

    四周空無一人。

     “媽的。

    ”理奇的聲音還有些顫抖。

    接着他滿腹狐疑地笑了起來。

     他在那裡多站了一會兒,等着看看那尊塑像是否還會再動——也許眨眨眼,也許把它的斧子從一個肩膀換到另一個肩膀,也許還會再走下來追他。

    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瞌睡。

    一個夢。

    僅此而已。

     該回家了。

    雖然穿過城市中心廣場更近一些,他還是決定不走那條路。

    他再也不想靠近那尊塑像。

    于是他繞了個遠,到晚上就差不多把這事全忘了。

     直到現在。

     這裡坐着一個男人,他想,這裡坐着一個儀表堂堂的男人,回想着一個男孩做過的夢。

    這裡坐着一個成年人,看着同樣一尊塑像。

     晦,保羅,高大的保羅,你一點沒變,你一點也他媽的沒老。

     他還是相信從前的那個解釋:一場夢。

     他的眼睛又感到那種針紮般的劇痛。

    如此突然,他不禁痛苦地大叫出來。

    這一次情況最糟,痛得更深,痛得更久。

    他雙手捂住眼睛,下意識地想要取出隐形眼鏡。

    也許是感染了,他想。

    但是上帝啊,疼死了。

     他正要摘掉眼鏡,那種突如其來的痛感便消失了。

    流了一點消,很快就止住了。

    他慢慢地低下頭,心跳加速,随時準備摘下眼鏡。

    但是他的眼睛卻沒有再疼。

    他突然想起小時候真正讓他感到恐懼的一部恐怖電影。

    也許是因為他太注意自己的眼鏡,總是在想他的眼鏡。

    那部電影叫做《爬行的眼睛》。

    看着那隻粘乎乎長滿觸角的眼睛出現在霧蒙蒙的銀幕上,理奇吓得透不過氣來。

    後來他夢到自己用一根大針刺進自己的瞳孔。

    當他的眼眶裡充滿鮮血的時候,他隻感到一陣麻木,水淋淋、軟綿綿的。

    他記得——直到現在還記得——醒來的時候床上已經濕了一片。

    他慶幸自己的視力還在。

     “去他媽的。

    ”理奇低聲罵道,聲音有些顫抖,站起身來。

     他準備回到德裡鎮賓館,睡一會兒。

    如果這是“記憶的通道”,他更願意走在格杉矶高峰時的高速路上。

    他的眼病很可能是過度疲勞和時差造成的,再加上一下子見到所有的老朋友所造成的緊張,太刺激了。

    他不喜歡自己的思路這樣跳來跳去。

    我已經受了不少驚吓,該回去睡一會兒,休息一下大腦。

     他站起身時,又看到城市中心廣場上的那塊遮篷。

    一下子癱坐在那裡。

     理奇。

    多傑千聲之人重回德裡為慶祝臭嘴理奇榮歸故裡城市中心真誠奉獻理奇。

    多傑最精彩的搖滾演唱會歡迎理奇回家! 你也死定了! 他感覺好像有人抽走了他的底氣……接着又聽到了那個聲音,那個壓迫皮膚和耳鼓的聲音。

    他一下子從長椅滾倒在沙土上。

     他翻了個身,擡頭看着保羅的塑像——發現那已經不是保羅·班揚了。

    站在那裡的是那個耀眼、華麗、怪異的小醜。

    滑稽演員常穿的那種顧大的皺領上伸出一張塗滿油彩的臉。

    橘黃色的塑料絨球扣子有排球那麼大,從上至下綴在銀色的外套前襟上。

    它沒有扛着斧頭,卻抓了一把塑料氣球。

    每隻氣球上都镌刻着這樣兩行字:對我來說那還是搖滾樂;理奇。

    多傑最精彩的搖滾演唱會。

     理奇連滾帶爬地向後退,沙土灌進褲子。

    他翻了個跟鬥,站起來,跌跌撞撞地邊跑邊回頭張望。

    那個小醜正看着他,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在眼窩裡滴溜溜轉着。

     “吓着你了嗎,夥計?”它的聲音如雷聲轟隆隆地滾過。

     理奇驚魂未定。

    “隻不過是一場虛驚罷了c” 小醜笑着點點頭,例了咧塗得血紅的嘴唇,露出像刀片一樣鋒利的尖牙。

    “如果我想殺你,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它說。

    “但是這樣更有趣。

    ” “我也感到很有趣。

    ”理奇聽到自己的聲音。

    “等我們采取你狗頭就更有趣了。

    寶貝。

    ” 小醜的嘴越咧越大。

    它擡起一隻戴着白手套的手,就像27年前那樣,一陣狂風掀起他額前的短發。

    小醜的食指指着他。

    粗得像根柱子。

     粗得像根柱——理奇想。

    突然襲來一陣劇痛,好像眼裡被刺進生鏽的鐵釘。

    他尖叫一聲,捂住臉。

     “在從你的鄰居眼裡取出沙粒之前,自己先留神這根柱子。

    ”小醜念念有詞,像轟隆隆的雷聲。

    理奇再一次聞到那股腐屍的味道。

     他擡起頭,倒退幾步。

    小醜正彎下腰來。

     “還想玩嗎,理奇?如果我指着你的睾丸,讓你得膀膚癌怎麼樣? 或者我指着你的腦袋,讓你的腦袋裡長個大瘤子?我可以指你的嘴,讓你那條愚蠢的絮絮叨叨的舌頭爛成膿汁。

    我做得到,理奇。

    想試試嗎?“ 它的眼睛越睜越大,黑色的瞳仁像壘球那麼大。

    理奇看到隻有天際才有的可怕的黑暗;他看到那眼中流露出令他發瘋的那種卑鄙的快樂。

    就在那時他明白了它是無所不能的。

     盡管如此他還是聽到自己說話了。

    但是這一次不是他自己的聲音,而是一個完全嶄新的聲音——洪亮、傲慢、自嘲、尖銳。

    “撥開,你個該死白臉鬼!”他大聲叫道,突然大笑起來。

    “少在那裡胡說八道,混蛋!如果你再敢胡言亂語,你就死定了!懂嗎,你個白臉混蛋!” 理奇覺得小醜畏縮了,但是他不敢再留在那裡看個究竟。

    他甩開胳膊,飛快地跑,甚至沒注意到一個抱着孩子的父親警惕地看着他,好像看着一個瘋子。

    實際上,夥計們,理奇想,我覺得自己已經瘋了。

    哦,上帝,我瘋了。

    那肯定是曆史上最拙劣的模仿,但是竟然奏效了,莫名其妙地——身後響起小醜震耳欲聾的聲音。

    那位父親沒有聽到,但是那個蹒跚學步的孩子嚎啕大哭起來。

    那個父親不解地抱起兒子,緊緊地摟在懷裡,小醜的聲音裡夾雜着憤怒和快樂,也許隻有憤怒:“我這兒有一隻眼睛,理奇……聽見了嗎?那隻會爬的眼睛。

    如果你還不想離開,那你就到這裡來看看這隻巨眼吧!随時都可以來看。

    聽見了嗎,理奇?帶上你的遊遊球。

    讓貝弗莉穿一條有四五條襯裙的大裙子。

    讓她把她丈夫送給她的結婚戒指戴在脖子上!讓艾迪穿上他的草鞋!我們會播放一些爵士樂,理奇!我們将要播放所有轟動一時的音樂!” 一直跑到人行道上,理奇才敢回頭,所看到的一切讓他無法輕松。

    保羅·班揚消失了,小醜也消失了。

    那裡聳立着一尊20英尺高的巴迪·霍利的塑料塑像。

    它那格子運動衫的窄領上綴着一顆扣子,上面寫着:理奇。

    多傑的最精彩的搖滾表演。

     巴迪的一條眼鏡腿用膠布纏着。

     理奇往回走着…… (我的腿可千萬不要軟) 盡量不去想…… 我們将要播放所……有轟動一時的音樂! 剛才發生的一切。

     他又回過頭,看到保羅回到了原位,肩上扛着斧頭,仰面笑着,這使他感覺好多了。

    理奇加快腳步,跑起來。

    他剛想着這可能是幻覺,眼睛便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使他叫出聲來。

    這一次舉起食指,如些迅速,差點捅着自己的眼睛。

    他扒開下眼皮,想着,我肯定搞不下眼鏡來。

    摘不下眼鏡,就會一直疼下去,直到我的眼睛瞎了,瞎但是他一眨眼,眼鏡掉了出來,清晰的世界變得一片模糊。

    雖然他在人行道上找了足有15分鐘,卻沒有找到一隻鏡片。

     理奇好像聽到小醜在身後大笑。

     6 那天下午比爾沒有看見潘尼瓦艾——但是他的确看見了鬼。

    一個真鬼。

    比爾相信肯定是鬼,而且之後發生的各種事件都不能改變他的看法。

     他在威産姆大街上走着,在1957年州月喬治喪命的那個下水道口停了一會兒。

    他蹲下來,往裡瞧。

    心跳劇烈,但他還是直面那個黑洞。

     “出來,為什麼不出來!”他低聲說。

    比爾覺得他的聲音一定會越過黑暗、潮濕的通道,在交錯縱橫的下水道裡不斷回響。

     “出來,不然我們就進去捉——捉你。

    ”他緊張地等待着,卻沒有任何回響。

     他正要起身,頭頂投下一道影子。

     比爾猛地擡起頭,同時充滿着渴望,準備面對一切可能發生的不測……隻是一個孩子,一手拿着冰棍,一手抱着滑闆。

     “你總對着下水道說話嗎,先生?”孩子問道。

     “隻在德裡。

    ”比爾說。

     他們神情嚴肅地看着對方,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我想問你一個愚蠢的問、問題。

    ”比爾說。

     “說吧。

    ”孩子很爽快。

     “你聽到過下水道裡傳出說話聲嗎?” 孩子看着比爾好像精神錯亂的樣子。

     “算、算了,”比爾說,“忘了我的問、問題吧。

    ” 他剛走出幾步——他正朝山上走,想看看自家的老屋——突然孩子叫道:“先生?” 比爾轉過身。

    那孩子仔細打量着他,好像後悔自己多嘴。

    然後聳聳肩,好像在說:“哦,無所謂了。

    我聽到過。

    ” “聽到過?” “是的。

    ” “說了些什麼?” “不知道,說的是外國話。

    我聽到那個聲音從班倫的一個泵站傳出來。

    ” “我明白你的意思。

    是孩子的聲音嗎?” “開始是孩子的聲音,後來聽起來像個大人。

    ”孩子頓了頓。

    “我怕極了。

    跑回家告訴我爸爸。

    他說也許是從誰家的管道傳過去的回聲。

     “你相信嗎?” 孩子不情願地搖搖頭。

     “後來又聽到那些聲音了嗎?” “有一次我洗澡的時候,”孩子說,“是個小女孩的聲音。

    隻是哭,不說話。

    我很害怕,趕緊拔掉塞子,因為我想我可能會淹死她的。

    ” 比爾點點頭。

     孩子那雙晶亮、迷人的大眼睛坦率地看着比爾。

    “你也聽過那些聲音嗎,先生?” “聽過,“比爾說,”很久很久以前。

    你認識那些被害的孩、孩子嗎?“ 孩子的眼神暗淡下來,充滿警惕和不安。

    “我爸爸說不要跟陌生人說話。

    他說誰都可能是兇手。

    ”孩子向後退了一步,站在一棵榆樹斑駁的樹影中。

     “我不是,孩子,”他說,“我一直住在英格蘭,昨天才到德裡。

    ” “那我也不應該和你說話。

    ”孩子回答他。

     “說的對。

    ”比爾附和着。

    “這是一個自、自、自由的國家嘛。

    ” 過了一會,孩子又說:“從前我常和約翰尼。

    福瑞一起玩。

    他是個好孩子,我哭了。

    ”孩子說完把剩下的一點冰棍都送進嘴裡。

     “離下水道遠點兒,”比爾平靜地說,“不要去空曠無人的地方。

    不要去貨運場。

    但是最重要的是,不要靠近那些下水道。

    ” 孩子的眼睛又有了光彩。

    他站在那兒,好一陣子不說話。

    “先生?你想聽一個可笑的故事嗎?” “當然。

    ” “你知道那個食人鲨魚的電影吧?” “誰不知道。

    《鲨、鲨、鲨吻》” “我有個朋友,叫湯米。

    維克南薩,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