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 智伯決水灌晉陽豫讓擊衣報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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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董安于之治晉陽也,公宮之牆垣,皆以荻①蒿楛楚,聚而築之。

    主公何不發其牆垣,以驗虛實?”無恤使人發其牆垣,果然都是箭簳之料。

    無恤曰:“箭已足矣,奈無金以鑄兵器何?”孟談曰:“聞董安于建宮之時,堂室皆練一精一銅為柱,卸而用之,鑄兵有餘也。

    ”無恤再發其柱,純是練過的一精一銅。

    即使冶工碎柱,鑄為劍戟刀槍,無不一精一利,人情益安。

    無恤歎曰:“甚哉,治國之需賢臣也!得董安于而器用備,得尹铎而民心歸,天祚趙氏,其未艾乎?” 再說智、韓、魏三家兵到,分作三大營,連絡而居,把晉陽圍得鐵桶相似。

    晉陽百姓,情願出戰者甚衆,齊赴公宮請令。

    無恤召張孟談商之。

    孟談曰:“彼衆我寡,戰未必勝,不如深溝高壘,堅閉不出,以待其變。

    韓、魏無仇于趙,特為智伯所迫耳。

    兩家割地,亦非心願,雖同兵而實不同心。

    不出數月,必有自相疑猜之事,安能久乎?”無恤納其言,親自撫谕百姓,示以協力固守之意。

    軍民互相勸勉,雖婦女一童稚,亦皆欣然願效死力。

    有敵兵近城,辄以強一弩一射之。

    三家圍困歲餘,不能取勝。

    智伯乘小車周行城外,歎曰:“此城堅如鐵甕,安可破哉?”正懷悶間,行至一山,見山下泉流萬道,滾滾望東而逝。

    拘土人問之,答曰:“此山名曰龍山,山腹有巨石如甕,故又名懸甕山。

    晉水東流,與汾水合,此山乃發源之處也。

    ”智伯曰:“離城幾何裡?”土人曰:“自此至城西門,可十裡之遙。

    ”智伯登山以望晉水,複繞城東北,相度了一回,忽然省悟曰:“吾得破城之策矣!”即時回寨,請韓、魏二家商議,欲引水灌城。

    韓虎曰:“晉水東充,安能決之使西乎?”智伯曰:“吾非引晉水也。

    晉水發源于龍山,其流如注。

    若于山北高阜處,掘成大渠,預為蓄水之地,然後将晉水上流壩斷,使水不歸于晉川,勢必盡注新渠。

    方今春雨将降,山水必大發。

    俟水至之日,決堤灌城,城中之人,皆為魚鼈矣。

    ”韓魏齊聲贊曰:“此計妙哉!”智伯曰:“今日便須派定路數,各司其事。

    韓公守把東路,魏公守把南路,須早夜用心,以防奔突。

    某将大營移屯龍山,兼守西北二路,專督開渠築堤之事。

    ”韓魏領命辭去。

    智伯傳下号令,多備鍬锸,鑿渠于晉水之北。

    次将各處泉流下瀉之道,盡皆壩斷。

    複于渠之左右,築起高堤,凡山坳洩水之處,都有堤壩。

    那泉源泛溢,奔激無歸,隻得望北而走,盡注新渠。

    卻将鐵枋閘闆,漸次增添,截住水口,其水便有留而無去,有增而無減了。

    今晉水北流一支,名智伯渠,即當日所鑿也。

    一月之後,果然春雨大降,山水驟漲,渠高頓與堤平。

    智伯使人決開北面,其水從北溢出,竟灌入晉陽城來。

    有詩為證: 向聞洪水汨山陵,複見壅泉灌晉城。

     能令陽侯添膽大,便教神禹也心驚。

     時城中雖被圍困,百姓向來富庶,不苦凍餒,況城基築得十分堅厚,雖經水浸,并無剝損。

    過數日,水勢愈高,漸漸灌入城中,房屋不是倒塌,便是淹沒。

    百姓無地可栖,無竈可爂,皆構巢而居,懸釜而炊。

    公宮雖有高台,無恤不敢安居,與張孟談不時乘竹筏,周視城垣。

    但見城外水聲淙淙,一望江湖,有排山倒峽之勢,再加四五尺,便冒過城頭了。

    無恤心下暗暗驚恐。

    且喜守城軍民,晝夜巡警,未嘗疏怠,百姓皆以死自誓,更無二心。

    無恤歎曰:“今日方知尹铎之功矣!”乃私謂張孟談曰:“民心雖未變,而水勢不退,倘山水再漲,阖城俱為魚鼈,将若之何?霍山神其欺我乎?”孟談曰:“韓、魏獻地,未必甘心,今日從兵,迫于勢耳。

    臣請今夜潛出城外,說韓、魏之君,反攻智伯,方脫此患。

    ”無恤曰:“兵圍水困,雖插翅亦不能飛出也。

    ”孟談曰:“臣自有計,吾主不必憂慮,主公但令諸将多造船筏,利兵器,倘徼天之幸,臣說得行,智伯之頭,指日可取矣。

    ”無恤許之。

     孟談知韓康子屯兵于東門,乃假扮智伯軍士,于昏夜缒城而也,徑奔韓家大寨,隻說“智元帥有機密事,差某面禀。

    ”韓虎正坐帳中,使人召入。

    其時軍中嚴急,凡進見之人,俱搜簡幹淨,方才放進。

    張孟談既與軍士一般打扮,身邊又無夾帶,并不疑心。

    孟談既見韓虎,乞屏左右。

    虎命從人閃開,叩其所以。

    孟談曰:“某非軍士,實乃趙氏之臣張孟談也。

    吾主被圍日久,亡在旦夕,恐一旦身死家滅,無由布其腹心。

    故特遣臣假作軍士,夜潛至此,求見将軍,有言相告。

    将車容臣進言,臣敢開口,如不然,臣請死于将軍之前。

    ”韓虎曰:“汝有話但說,有理則從。

    ”孟談曰:“昔日六卿和睦,同執晉政,自範氏、中行氏不得衆心,自取安滅,今存者,惟智、韓、魏、趙四家耳。

    智伯無故欲奪趙氏蔡臯狼之地,吾主念先世之遺,不忍遽割,未有得罪于智伯也。

    智伯自恃其強,糾合韓、魏,欲攻滅趙氏。

    趙氏亡,則禍必次及于韓、魏矣。

    ”韓虎沉吟未答。

    孟談又曰:“今日韓、魏所以從智伯而攻趙者,指望城下之日,三分趙氏之地耳。

    夫韓、魏不嘗割萬家之邑,以獻智伯乎?世傳疆宇,彼尚垂涎而奪之,未聞韓、魏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