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東門遂援立子倭趙宣子桃園強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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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求奇花異草,種植其中。

    惟桃花最盛,春間開放,爛如錦繡,名曰桃園。

    園中築起三層高台,中間建起一座绛霄樓。

    畫棟雕梁,丹楹刻桷。

    四圍朱欄曲檻,憑欄四望,市井俱在目前,靈公覽而樂之,不時登臨,或張弓彈鳥,與岸賈賭賽飲酒取樂。

    一日,召優人呈百戲于台上,園外百姓聚觀。

    靈公謂岸賈曰:“彈鳥何如彈人?寡人與卿試之。

    中目者為勝;中肩臂者免;不中者以大鬥①罰之。

    ”靈公彈右,岸賈彈左。

    台上高叫一聲:“看彈!”弓如月滿,彈似流星,人叢中一人彈去了半隻耳朵,一個彈中了左胛。

    吓得衆百一性一每亂驚亂逃,亂嚷亂擠,齊叫道:“彈又來了!”靈公大怒,索一性一教左右會放彈的,一齊都放。

    那彈如雨點一般飛去,百姓躲避不疊,也有破頭的,傷額的,彈出眼烏珠的,打落門牙的。

    啼哭号呼之一聲,耳不忍聞。

    又有喚爹的,叫一娘一的,抱頭鼠竄的,推擠跌倒的。

    倉忙奔避之狀,目不忍見。

    靈公在台望見,投弓于地,呵呵大笑,謂岸賈曰:“寡人登台,遊玩數遍,無如今日之樂也!”自此百姓每望見台上有人,便不敢在桃園前行走。

    市中為之諺雲: 莫看台,飛丸來。

    出門笑且忻②,歸家哭且哀! 又有周人所進猛犬,名曰靈獒,身高三尺,色如紅炭,能解人意。

    左右有過,靈公即呼獒使噬之。

    獒起立齧其颡,不死不已。

    有一奴,專飼此犬,每日啖以羊肉數斤,犬亦聽其指使。

    其人名獒奴,使食中大夫之俸。

    靈公廢了外朝,命諸大夫皆朝于内寝。

    每視朝或出遊,則獒奴以細鍊牽犬,侍于左右,見者無不悚然。

    其時列國離心,萬民嗟怨,趙盾等屢屢進谏,勸靈公禮賢遠佞,勤政親民,靈公如瑱①充耳,全然不聽,反有疑忌之意。

     忽一日,靈公朝罷,諸大夫皆散,惟趙盾與士會尚在寝門。

    商議國家之事,互相怨歎。

    隻見有二内侍擡一竹籠,自閨而出。

    趙盾曰:“宮中安有竹籠出外?此必有故。

    ”謠呼:“來,來!”内侍隻低頭不應。

    盾問曰:“竹籠中所置何物?”内侍曰:“爾相國也,欲看時可自來看,我不敢言。

    ”盾心中愈疑,邀士會同往察之,但見人手一隻,微露籠外。

    二位大夫拉住竹籠細看,乃支解過的一個死人。

    趙盾大驚,問其來曆,内侍還不肯說。

    盾曰:“汝再不言,吾先斬汝矣!”内侍方才告訴道:“此人乃宰夫也。

    主公命煮熊蹯②,急欲下酒,催促數次,宰夫隻得獻上。

    主公嘗之,嫌其未熟,以銅鬥擊殺之,又砍為數段,命我等棄于野外。

    立限時刻回報,遲則獲罪矣。

    ”趙盾乃放内侍依舊扛擡而去。

    盾謂士會曰:“主上無道,視人命如草菅③。

    國家危亡,隻在旦夕。

    我與子同往苦谏一番,何如?”士會曰:“我二人谏而不從,更無繼者。

    會請先入谏,若不聽子,當繼之。

    ”時靈公尚在中堂,士會直入。

    靈公望見,知其必有谏诤之言,乃迎而謂曰:“大夫勿言,寡人已知過矣,今當改之!”士會稽首對曰:“人誰無過,過而能改,社稷之福也!臣等不勝欣幸!”言畢而退,述于趙盾。

    盾曰:“主公若果悔過,旦晚必有施行。

    ” 至次日,靈公免朝,命駕車往桃園遊玩。

    趙盾曰:“主公如此舉動,豈象改過之人?吾今日不得不言矣!乃先往桃園門外,候靈公至,上前參谒。

    靈公訝曰:“寡人未嘗召卿,卿何以至此?”趙盾稽首再拜,口稱:“死罪!微臣有言啟奏,望主公寬容采納!臣聞:‘有道之君,以樂樂人,天道之君,以樂樂身。

    ’夫宮室嬖幸,田獵遊樂,一身之樂止此矣,未有以殺人為樂者。

    今主公縱犬噬人,放彈打人,又以小餅支解膳夫,此有道之君所不為也,而主公為之。

    人命至重,濫殺如此。

    百姓内叛,諸侯外離,桀、纣滅亡之禍,将及君身!臣今日不言,更無人言矣。

    臣不忍坐視君國之危亡,故敢直言無隐。

    乞主公回辇入朝,改革前非,毋荒遊,毋嗜殺。

    使晉國危而複安,臣雖死不恨!”靈公大慚,以袖掩面曰:“卿且退,容寡人隻今日遊玩,下次當依卿言。

    ”趙盾身蔽園門,不放靈公進去。

    屠岸賈在旁言曰:“相國進谏,雖是好意,然車駕既已至此,豈可空回,被人恥笑?相國暫請方便。

    如有政事,俟主公明日早朝,于朝堂議之,何如?”靈公接口曰:“明日早朝,當召卿也。

    ”趙盾不得已,将身閃開,放靈公進園,嗔目視岸賈曰:“亡國敗家,皆由此輩!”恨恨不已。

     岸賈侍靈公遊戲。

    正在歡笑之際,岸賈忽然歎曰:“此樂不可再矣!”靈公問曰:“大夫何發此歎?”岸賈曰:“趙相國明早必然又來聒①絮,豈容主公複出耶?”靈公忿然作色曰:“自古臣制于君,不聞君制于臣。

    此老在,甚不便于寡人,何計可以除之?”岸賈曰:“臣有客鉏麑者,家貧,臣常周給之,感臣之惠,願效死力。

    若使行刺于相國,主公任意行樂,又何患哉?”靈公曰:“此事若成,卿功非小!”是夜,岸賈密召鉏麑,賜以灑食,告以“趙盾專權欺主,今奉晉侯之命,使汝往刺。

    汝可伏于趙相國之門,俟其五鼓赴朝刺殺,不可誤事。

    ”鉏麑領命而行,紮縛停留,帶了雪花般匕首,潛伏趙府左右。

    聞谯鼓已交五更,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