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渠書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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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洪濤譯注 【說明】 中國古代記述水道的著作,最早的當然要數《尚書·禹貢》。

    但是它還不是專記水道,其中有導山、導水兩部分。

    此外如《管子·水地》、《度地》篇,《山海經》中的山經、海經等,都大體相似。

    專門記水道昉自《史記·河渠書》,此例一開,不但正史·地方志将水道列為專節,還出現了如《水經注》那樣的專門巨著,蔚成了古代地理書的一個大類,這意義實在非同小可。

     《河渠書》的内容特征,首先是它不是對現有河渠做靜态描述,如像《水經注》那樣,分别記述某水系有某支流,發源某處、流經某地、沿途有何地形、地物、掌故,入于某川、某河、某海等等,而是主要通過河道的開鑿、治理過程,闡述人們變水害為水利的偉大鬥争。

    一般地,這項活動有三部分内容:治理水害、修築漕渠和灌渠,司馬遷以極大的熱情和興趣對許多成功的事實和經驗做了詳細記述,同時他還懷着滿腔郁憤,對于豪門的阻撓、氣數等迷信思想的幹擾做了揭露,從而對漢代弊政進行了無情的鞭撻。

     司馬遷為寫《河渠書》曾做過大量、長期的實際考察和研究,所以,寫來不但真實一性一強,許多地方三言兩語,恰中肯棨。

    如寫井渠的開鑿,是由于“岸善崩”;褒斜道的失敗是由于“水湍石”等,都正确反映了該地區的土壤、地形特征。

    為寫禹迹,他曾沿江、淮、河三大河流最易出事的地段實地踏勘,而後悟出禹為何不迳挽黃河東行入海,反而使它東北流入渤海灣的原因。

    他說這是由于自塑方至龍門一段,地勢高,水流急,孟津以東地勢漸低,落差太大,易生水災。

    所以把它引入魯西北的高地,以減小水勢。

    這是一個很少有人提出的問題,司馬遷不但提出來,還給了正确的解答。

     【譯文】 《夏書》記載:禹治理洪水經曆了十三年,其間路過家門口也不回家看望親人。

    行陸路時乘車,水路乘船,泥路乘橇,山路坐轎,走遍了所有地方。

    從而劃分了九州邊界,随山勢地形,疏浚了淤積的大河川,根據土地物産确定了賦稅等級。

    使九州道路通暢,築起了九州的澤岸,度量了九州山勢。

    然而還有黃河泛濫成災,給中國造成很大危害。

    于是集中力量治理黃河,引導河水自積石山經過龍門,南行到華陰縣,東下經砥柱山和孟津、雒汭,到達大邳山。

    禹以為大邳以上黃河流經的地區地勢高,水流湍急,難以在大邳以東的平地經過,否則會時常敗堤破岸,造成水災,于是将黃河分流成二條河以減小水勢,并引水北行,從地勢較高的冀州地區流過,經降水,到大一陸澤,以下開九條大河, 共同迎受黃河之水,流入勃海。

    九州河川都已疏通,九州大澤都築了障水堤岸,華夏諸國得到治理而安定,其功績使夏、商、周三代受益不絕。

     後人又自荥陽以下引河水東南流,成為鴻溝,把宋、鄭、陳、蔡、曹、衛各國連結起來,分别與濟、汝、淮、泗諸水系交會。

    在楚地,西方在漢水和雲夢澤之間修渠連通,東方則在江淮之間用溝渠相連。

    在吳地于三江、五湖間開鑿河渠。

    在齊則于菑、濟二水間修渠。

    在蜀,有蜀守李冰鑿開離堆,以避沫水造成的水災;又在成都一帶開鑿二條江水支流。

    這些河渠水深都能行舟,有餘就用來灌溉農田,百姓獲利不小。

    至于渠水所過地區,人們往往又開鑿一些支渠引渠水灌田,數目之多不下千千萬萬,但工程小,不足數計。

     西門豹引漳水灌溉邺郡的農田,使魏國的河内地區富裕起來。

     韓國聽說秦國好興辦工役等新奇事,想以此消耗它的國力,使它無力對山東諸國用兵,于是命水利工匠鄭國找機會遊說(shuì,稅)秦國,要它鑿穿泾水,從中山(今陝西泾陽縣北)以西到瓠(hù,戶)口,修一條水渠,出北山向東流入洛水長三百餘裡,欲用來灌溉農田。

    渠未成,鄭國的目的被發覺,秦國要殺他,鄭國說:“臣開始是為韓國做一奸一細而來,但渠成以後确實對秦國有利。

    ”秦國以為他說得對,最後命他繼續把渠修成。

    渠成後,引淤積混濁的泾河水灌溉兩岸低窪的鹽堿地四萬多頃,畝産都達到了六石四鬥。

    從此關中沃野千裡,再沒有饑荒年成,秦國富強起來,最後并吞了諸侯各國,因把此渠命名為鄭國渠。

     漢朝建立後三十九年,到孝文帝時黃河堤決于酸棗縣,向東沖潰金堤,于是東郡動員了許多兵卒堵塞決口。

     此後過了四十多年,到本朝天子元光年間,黃河在瓠子決口,向東南流入巨野澤,将淮河、泗水連成一片。

    于是天子命汲黯、鄭當時調發人夫、罪徒堵塞決口,往往堵塞以後又被沖壞。

    那時朝中的丞相是武安侯田蚡(fén,墳),他的奉邑是鄃(shū,舒)縣,以鄃縣租稅為食。

    而鄃縣在黃河以北,黃河決口水向南流,鄃縣沒有水災,收成很好。

    所以田蚡對皇帝說:“江河決口都是上天的事,不易用人力強加堵塞,即便将決口堵塞了,也未必符合天意。

    ”此外望雲氣和以術數占蔔的人也都這樣說。

    因此天子很長時間沒有提堵塞決口的事。

     那時鄭當時任大司農職,說道:“往常從關東漕運的糧食是沿渭水逆流而上,運到長安估計要用六個月,水路全程九百多裡,途中還有許多難行的地方。

    若從長安開一條渠引渭水,沿南山而下,直到黃河才三百多裡,是一條直道,容易行船,估計可使漕船三個月運到;而且沿渠農田一萬多頃得到灌溉。

    這樣既能減少漕省運糧的兵卒,節省開支,又能使關中農田更加肥沃,多打糧食。

    ”天子認為說得對,命來自齊地的水利工匠徐伯表測地勢,确定河道走向,動員全部兵卒數萬人開鑿漕渠,曆時三年完工,通水後,用來漕運,果然十分便利。

    此後漕渠漸漸多起來,渠下的老百姓都頗能得到以水溉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