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本紀第八·《史記》白話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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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惠全張德萍譯注 【說明】 《太史公自序》說:“子羽暴虐,漢行功德,憤發蜀漢,還定三秦;誅籍業帝,天下惟甯,改制易俗,作《高祖本紀》。

    ”這是司馬遷創作本篇的基本宗旨。

    的确,在《高祖本紀》中,側重叙寫的是劉邦如何戰勝項羽,最後建立漢帝國的過程,同時也充分肯定了這位開國之君在統一天下過程中的重要作用。

     這種作用,是司馬遷運用鮮明、強烈的對比手法展示給讀者的。

    比如記叙項羽、劉邦兩支軍隊分兵入關中擊秦時,對項羽軍的行動是這樣描述的:“及項羽殺宋義,代為上将軍,諸将黥布皆屬,破秦将王離軍,降章邯,諸将皆附。

    ”使讀者看到的,隻是單純的軍事方面的成功;而寫劉邦軍,除了寫軍事策略外,還寫了劉邦的安民措施:“諸所達毋得掠鹵(通‘虜’)”,于是“秦人憙,秦軍解,因大破之。

    ”一下子就把“沛公遂先諸侯至霸上”的重要因由突出出來了。

     這種對比又是從許多側面展開的。

    例如寫劉邦、項羽對待各路諸侯的策略。

    項羽一聽到有自立為王的消息,便“大怒”,便“發兵”;而當劉邦聽到韓信自請立為“假王”時,開始頭腦發一熱,打算攻打韓信,但一經張良提醒,立刻轉變一态度,“乃遣張良一操一印绶立韓信為“齊王”。

    在天下大亂,群雄逐鹿的形勢下,在争取同盟者方面,又是劉邦高出一籌。

    本篇還特别記下了劉邦在平定天下後所說那段脍炙人口的話:“夫運籌策帷帳之中,決勝于千裡之外,吾不如子房。

    鎮國家,撫百姓,給饋饷,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

    連百萬之軍,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

    此三者,皆人傑也。

    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

    項羽有一範增,不能用,此其所以為我擒也”。

    這是用人方面的對比。

    項羽剛愎自專,而劉邦則虛懷若谷,知人善任。

    正是通過這樣層層對比,逐層推進,從而揭示了楚漢之争的必然結局。

     “不虛美”“不隐惡”,尊重曆史的“實錄”一精一神,是貫穿《史記》全書的基本原則。

    但本篇重在寫劉邦的成功,因此,那些表現劉邦人品其它方面的内容,諸如狡詐、虛僞、損人利已等等,則通過“互見”在其它篇章之中着力表現了,而在本篇卻未着力叙寫。

    但如細讀本篇,這些也有依稀流露,如在寫高祖為亭長,一老父為其全家“看相”,老父告之“君相貴不可言”時,高祖聽後非常感激,并說:“誠如父言,不敢忘德。

    ”但司馬遷緊接着橫加一筆,“及高祖貴,遂不知老父處”,僅此一筆意在不言中,卻體現了作者的褒貶傾向。

     《高祖本紀》在謀篇布局上也有特色。

    李景星說:“《項羽本紀》每事為一段,插一入合來,猶好下手;《高紀》則将諸事紛紛抖碎,整中見亂,亂中見整,絕無痕迹。

    ”(《史記論文》)這正是司馬遷的高妙之處。

     質樸而不尚雕琢,是《高祖本紀》的語言特色。

    《漢書·高祖紀》原以本篇為基礎,略增史料,加以整齊文字寫成的。

    将此兩篇的語言風格稍加比較,除去《漢書》襲用本篇原文的地方,班固隻略有改動者,雖較《史記》原文一精一練一些,卻遠不如《史記》生動自然。

    對比之下,一目了然。

     【譯文】 高祖是沛郡豐邑縣中陽裡人,姓劉,字季。

    他的父親是太公,母親是劉媪(ǎo,襖)。

    高祖未出生之前,劉媪曾經在大澤的岸邊休息,夢中與神交一合。

    當時雷鳴電閃,天昏地暗,太公正好前去看她,見到有蛟龍在她身上。

    不久,劉媪有了身孕,生下了高祖。

     高祖這個人,高鼻子,一副龍的容貌,一臉漂亮的胡須,左腿上有七十二顆黑痣。

    他仁厚一愛一人,喜歡施舍,心胸豁達。

    他平素具有幹大事業的氣度,不幹平常人家生産勞作的事。

    到了成年以後,他試着去做官,當了泗水亭這個地方的亭長,對官署中的官吏,沒有不加捉弄的。

    他喜歡喝酒,好女色。

    常常到王媪、武負那裡去賒酒喝,喝醉了躺倒就睡,武負、王媪看到他身上常有龍出現,覺得這個人很奇怪。

    高祖每次去買酒,留在店中暢飲,買酒的人就會增加,售出去的酒達到平常的幾倍。

    等到看見了有龍出現的怪現象,到了年終,這兩家就把記帳的簡劄折斷,不再向高祖讨帳。

     高祖曾經到鹹陽去服徭役,有一次秦始皇出巡,充許人們随意觀看,他看到了秦始皇,長歎一聲說:“唉,大丈夫就應該象這樣!” 單父(shànfǔ,善甫)人呂公與沛縣縣令要好,為躲避仇人投奔到縣令這裡來作客,于是就在沛縣安了家。

    沛中的豪傑、官吏們聽說縣令有貴客,都前往祝賀。

    蕭何當時是縣令的屬官,掌管收賀禮事宜,他對那些送禮的賓客們說:“送禮不滿千金的,讓他坐到堂下。

    ”高祖做亭長,平素就看不起這幫官吏,于是在進見的名帖上謊稱“賀錢一萬”,其實他一個錢也沒帶。

    名帖遞進去了,呂公見了高祖大為吃驚,趕快起身,到門口去迎接他。

    呂公這個人,喜歡給人相面,看見高祖的相貌,就非常敬重他,把他領到堂上坐下。

    蕭何說:“劉季一向滿口說大話,很少做成什麼事。

    ”高祖就趁機戲一弄那些賓客,幹脆就坐到上座去,一點兒也不謙讓。

    酒喝得盡興了,呂公于是向高祖遞眼色,讓他一定留下來,高祖喝完了酒,就留在後面。

    呂公說:“我從年輕的時候就喜歡給人相面,經我給相面的人多了,沒有誰能比得上你劉季的面相,希望你好自珍一愛一。

    我有一個親生女兒,願意許給你做你的灑掃妻妾。

    ”酒宴散了,呂媪對呂公大為惱火,說:“你起初總是想讓這個女兒出人頭地,把他許配給個貴人。

    沛縣縣令跟你要好,想娶這個女兒你不同意,今天你為什麼随随便便地就把她許給劉季了呢?”呂公說:“這不是女人家所懂得的。

    ”終于把女兒嫁給劉季了。

    呂公的女兒就是呂後,生了孝惠帝和魯元公主。

     高祖做亭長的時候,經常請假回家到田裡去。

    有一次呂後和孩子正在田中除草,有一老漢從這裡經過讨水喝,呂後讓他喝了水,還拿飯給他吃。

    老漢給呂後相面說:“夫人真是天下的貴人。

    ”呂後又讓他給兩個孩子相面,他見了孝惠帝,說:“夫人所以顯貴,正是因為這個男孩子。

    ”他又給魯元相面,也同樣是富貴面相。

    老漢走後,高祖正巧從旁邊的房舍走來,呂後就把剛才那老人經過此地,給她們看相,說他們母子都是富貴之相的情況,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高祖。

    高祖問這個人在哪,呂後說:“還走不遠。

    ”于是高祖就去追上了老漢,問他剛才的事,老漢說:“剛才我看貴夫人及子女的面相都很像您,您的面相簡直是貴不可言。

    ”高祖于是道謝說:“如果真的象老人家所說,我決不會忘記你的恩德。

    ”等到高祖顯貴的時候,始終不知道老漢的去處。

     高祖做亭長時,喜歡戴用竹皮編成的帽子,他讓掌管捕盜的差役到薛地去制做,經常戴着,到後來顯貴了,仍舊經常戴着。

    人們所說的“劉氏冠”,指的就是這種帽子。

     高祖以亭長的身份為沛縣押送徒役去郦山,徒役們有很多在半路逃走了。

    高祖估計等到了郦山也就會都逃光了,所以走到豐西大澤中時,就停下來飲酒,趁着夜晚把所有的役徒都放了。

    高祖說:“你們都逃命去吧,從此我也要遠遠地走了!”徒役中有十多個壯士願意跟随他一塊走。

    高祖乘着酒意,夜裡抄小路通過沼澤地,讓一個在前邊先走。

    走在前邊的人回來報告說:“前邊有條大蛇擋在路上,還是回去罷。

    ”高祖已醉,說:“大丈夫走路,有什麼可怕的!”于是趕到前面,拔劍去斬大蛇。

    大蛇被斬成兩截,道路打開了,繼續往前走了幾裡,醉得厲害了,就躺倒在地上,後邊的人來到斬蛇的地方,看見有一老婦在暗夜中哭泣。

    有人問她為什麼哭,老婦人說:“有人殺了我的孩子,我在哭他。

    ”有人問:“你的孩子為什麼被殺呢?”老婦說:“我的孩子是白帝之子,變化成蛇,擋在道路中間,如今被赤帝之子殺了,我就是為這個哭啊。

    ”衆人以為老婦人是在說謊,正要打她,老婦人卻忽然不見了。

    後面的人趕上了高祖,高祖醒了。

    那些人把剛才的事告訴了高祖,高祖心中暗暗高興,更加自負。

    那些追随他的人也漸漸地畏懼他了。

     秦始皇帝曾說:“東南方有象征天子的一一團一雲氣”,于是巡遊東方,想借此把它壓下去。

    高祖懷疑自己帶着這一團一雲氣,就逃到外邊躲避起來,躲在芒山、砀山一帶的深山湖澤之間。

    呂後和别人一起去找,常常能找到他。

    高祖奇怪地問她怎麼能找到,呂後說:“你所在的地方,上空常有一一團一雲氣,順着去找就常常能找到你。

    ”高祖心裡更加歡喜。

    沛縣的年輕人中有人聽說了這件事,因此許多人都願意依附于他。

     秦二世元年的秋天,陳勝等在蕲(qí奇)縣起事,打到陳的時候,自稱為王,定國号為“張楚”,取張大楚國之意,許多郡縣都殺了他們的長官來響應陳涉。

    沛縣縣令非常驚恐,也想率領沛縣的人響應陳涉。

    于是獄椽(yuàn,院)曹參、主吏蕭何說:“您作為秦朝的官吏,現在想背叛秦朝,率領沛縣的子弟起義,恐怕沒有人會聽從命令。

    希望您召回那些在外逃亡的人,大約可召集到幾百人,用他們來脅迫衆人,衆人就不敢不聽從命令了。

    ”于是派樊哙去叫劉季。

    這時,劉季的追随者已經有幾十人或者到一百人了。

     樊哙跟着劉季一塊兒回來了。

    沛令在樊哙走後後悔了,害怕劉季來了會發生什麼變故,就關閉城門,據守城池,不讓劉季進城,而且想要殺掉蕭何、曹參。

    蕭何、曹參害怕了,越過城池來依附劉季,以求得保護。

    于是劉季用帛寫了封信射一到城上去,向沛縣的父老百姓宣告說:“天下百姓為秦政所苦已經很久了。

    現在父老們雖然為沛令守城,但是各地諸侯全都起來了,現在很快就要屠戮到沛縣。

    如果現在沛縣父老一起把沛令殺掉,從年輕人中選擇可以擁立的人立他為首領,來響應各地諸侯,那麼你們的家室就可得到保全。

    不然的話,全縣老少都要遭屠一殺,那時就什麼也做不成了。

    ”于是沛縣父老率領縣中子弟一起殺掉了沛令,打開城門迎接劉季,想要讓他當沛縣縣令。

    劉季說:“如今正當亂世,諸侯紛紛起事,如果安排将領人選不妥當,就将一敗塗地。

    我并不敢顧惜自己的一性一命,隻是怕自己能力小,不能保全父老兄弟。

    這是一件大事,希望大家一起推選出能勝任的人。

    ”蕭何、曹參等都是文官,都顧惜一性一命,害怕起事不成遭到滿門抄斬之禍,極力地推讓劉季。

    城中父老也都說:“平素聽說劉季那麼多奇異之事,必當顯貴,而且占蔔沒有誰比得上你劉季最吉利。

    ”劉季還是再三推讓。

    衆人沒有敢當沛縣縣令的,就立劉季做了沛公。

    于是在沛縣祭祀能定天下的黃帝和善制兵器的蚩尤,把牲血塗在旗鼓上,以祭旗祭鼓,旗幟都是紅色的。

    這是由于被殺的那條蛇是白帝之子,而殺蛇那個人是赤帝之子,所以崇尚紅色。

    那些年輕有為的官吏如蕭何、曹參、樊哙等都為沛公去招收沛縣中的年輕人,共招了二三千人,一起攻打胡陵、方與,然後退回駐守豐邑。

     秦二世二年(前208)。

    陳涉手下大将周章率軍攻打到戲水,被章邯打敗又退回去了。

    燕、趙、齊、魏各國都自立為王。

    項梁、項羽在吳縣起兵,秦朝泗川郡監名叫平的率兵包一皮一皮圍了豐邑。

    兩天之後,沛公率衆出城與秦軍交戰,打敗了秦軍。

    沛公命雍齒守衛豐邑,自己率領部隊到薛縣去。

    泗川郡守壯在薛縣被打敗,逃到戚縣,沛公的左司馬曹無傷抓獲泗川郡守壯并殺了他。

    沛公把軍隊撤到亢父,一直到方與,沒有發生戰鬥。

    陳王勝派魏國人周市(fú,伏)來奪取土地。

    周市派人告訴雍齒說:“豐邑,是過去魏國國都遷來的地方。

    現在魏地已經平定的有幾十座城。

    你如果歸降魏國,魏國就封你為侯駐守豐邑。

    如果不歸降,我就要屠戮豐邑。

    ”雍齒本來就不原意歸屬于沛公,等到魏國來招降了,立刻就反叛了沛公,為魏國守衛豐邑。

    沛公帶兵攻打豐邑,沒有攻下。

    沛公生病了,退兵回到沛縣。

    沛公怨恨雍齒和豐邑的子弟背叛他,又聽說東陽縣的甯君、秦嘉立景駒做了代理王,駐守在留縣,于是前去投奔他,想向他借兵去攻打豐邑。

    這時候秦朝将領章邯正在追擊陳勝的軍隊,章邯的别将司馬?(rèn,仁)帶兵向北平定楚地,屠戮了相縣,到了砀縣。

    東陽甯君、沛公領兵向西,和司馬?在蕭縣西交戰,戰勢不利,就退回來收集兵卒聚集在留縣,然後帶兵攻打砀縣,攻了三天就攻下來了。

    于是收集砀縣的兵卒,共得到五六千人。

    攻打下邑,攻了下來。

    退兵駐紮在豐邑。

    聽說項梁在薛縣,就帶着一百多随從騎兵前去見項梁。

    項梁又給沛公增加了五千人,五大夫級的将領十人。

    沛公回來後,又帶兵去攻打豐邑。

     沛公跟從項梁一個多月,項羽已經攻下襄城回來了。

    項梁把各路将領全部召到薛縣。

    聽說陳王确實是死了,因而立楚國後代懷王的孫子熊心為楚王,建都盱台(xūyí,需怡)。

    項梁号稱武信君。

    呆了幾個月,向北攻打亢父,援救東阿,擊敗了秦軍。

    齊國軍隊回去了,隻剩下楚軍單獨追擊敗逃之敵。

    另外讓沛公、項羽去攻打鹹陽,屠戮了城陽。

    軍隊駐紮在濮陽縣東邊和秦軍交戰,打敗了秦軍。

     秦軍重新振作,守住濮陽,在城周圍引水堅守。

    楚守撤兵去攻打定陶,沒有攻下。

    沛公和項羽向西奪取土地,到了雍兵城下,和秦軍交戰,大敗秦軍,斬殺李由。

    又返回攻打外黃,沒有攻下。

     項梁兩次打敗秦軍,露出驕傲的神色。

    宋義進谏,項梁不聽。

    秦朝給章邯增派了軍隊,趁着黑夜襲擊項梁軍隊。

    為了防止喧嘩,讓士兵口裡都銜着一根橫木棍,結果在定陶打敗了項梁的軍隊,項梁戰死。

    這時,沛公和項羽正在攻打陳留,聽說項梁已死,就帶兵和呂将軍一起向東進軍。

    呂臣的軍隊駐紮在彭城的東面,項羽的軍隊駐紮在彭城的西面,沛公的軍隊駐紮在砀縣。

     章邯打敗了項梁的軍隊之後,就以為楚地的軍隊不值得擔憂,于是渡過黃河,向北進攻趙國,大敗趙軍。

    正當這個時候,趙歇立為趙王,秦将王離在钜鹿城包一皮一皮圍了趙歇的軍隊,這就是所謂的河北軍。

     秦二世三年(前207),楚懷王看到項梁軍已被打敗,害怕了,就把都城從盱台遷到彭城,把呂臣、項羽的軍隊合在一起由他親自率領。

    任命沛公為砀郡太守,封為武安侯,統率砀郡的部隊。

    封項羽為長安侯,号稱魯公。

    呂臣擔任司徒,他的父親呂青擔任令尹。

     趙國幾次請求援救,懷王就任命宋義為上将軍,項羽為次将,範曾為末将,向北進兵救趙。

    命令沛公向西攻取土地,進軍關中。

    和諸将相約,誰先進入函谷關平定關中,就讓誰在關中做王。

     這時候,秦軍強大,常常乘着勝利的威勢追擊敗逃之敵,諸将中沒有人認為先入關是有利的事。

    隻有項羽恨秦軍打敗了項梁的軍隊,很激憤,願意和沛公一起西進入關。

    懷王手下的老将們都說:“項羽這個人敏捷勇一猛,卻又一奸一猾傷人。

    項羽曾經攻下襄城,那裡的軍民沒有一個活下來,都被他活埋了。

    凡是他經過的地方,沒有不被毀滅的。

    再說,多次進攻,先前陳王、項梁都被打敗了,不如改派忠厚老實的人,實行仁義,率軍西進,向秦地的父老兄弟講明道理。

    秦地父老兄弟因為他們的君主暴虐而受苦已經很久了,現在如果真的能有位忠厚老實的人前去,不欺壓百姓,才會使秦地降服。

    項羽隻是敏捷勇一猛,不能派他去。

    現在隻有沛公一向忠厚老實,可以派他去。

    ”懷王最終沒有答應項羽,而派了沛公率領大軍向西去奪取土地,一路收集陳勝、項梁的散兵。

    沛公取道砀縣到達成陽,與杠裡的秦軍對壘相持,結果擊敗了秦軍的兩支部隊。

    楚軍又出兵攻擊王離,把王離打得大敗。

     沛公率兵西進,在昌邑與彭越相遇。

    于是和他一起攻打秦軍,戰事不利。

    撤兵到栗縣,正好遇到剛武侯,就把他的軍隊奪了過來,大約有四千人,并入了自己的軍隊。

    又與魏将皇欣、魏申徒武蒲的軍隊合力攻打昌邑,沒有攻下。

    沛公繼續西進,經過高陽。

    郦食其(yìjī,義基)負責看管城門,他說:“各路經過此地的多了,我看隻有沛公才是個德行高尚忠厚老實的人。

    ”于是前去求見,遊說沛公。

    沛公當時正叉一開兩一腿坐在一床一上,讓兩個女子給他洗腳。

    郦食其見了并叩不拜,隻是略微俯身作了個長揖,說:“如果您一定要誅滅沒有德政的暴秦,就不應該坐着接見長者。

    ”于是沛公站起身來,整理衣服,向他道歉,把他請到上坐。

    郦食其勸說沛公襲擊陳留,得到了秦軍儲存的糧食。

    沛公就封郦食其為廣野君,任命他的弟弟郦商為将軍,統率陳留的軍隊,與沛公一起攻打開封,沒有攻下。

    繼續向西,與秦将楊熊在白馬打了一仗,又在曲遇東面打了一仗,大破秦軍。

    楊熊逃到荥陽去了,秦二世派使者将他斬首示衆。

    沛公又向南攻打穎陽,屠戮了穎陽。

    通過張良的關系,占領了韓國的轘(huán,環)轅險道。

     這時候,趙國的别将司馬卬正想渡過黃河,進入函谷關。

    沛公就向北進攻平陰,截斷黃河渡口。

    又向南進軍,與秦軍在洛陽東面交戰,戰事不利,退回到陽城,聚集軍中的騎兵,在南陽縣東面和南陽太守呂齮(yǐ,倚)交戰,打敗了秦軍,攻取了南陽郡,南陽郡守呂齮逃跑了,退守宛城。

    沛公率兵繞過宛城西進,張良進谏說:“您雖然想趕快入關,但目前秦兵數量仍舊很多,又憑借險要地勢進行抵抗。

    如果現在不攻下宛城,那麼宛城的敵人從背後攻擊,前面又有強大的秦軍,這是一條危險的道啊。

    ”于是沛公連夜率兵從另一條道返回,更換旗幟,黎明時分,把宛城緊緊圍住,圍了好幾圈。

    南陽郡守想要自刎。

    他的門客陳恢說:“現在自刎還太早。

    ”于是越過城牆去見沛公,說:“我聽說您和諸侯約定,先攻入鹹陽的就讓他在那裡做王。

    現在您停下來攻打宛城。

    宛城是個大郡的都城,相連的城池有幾十座,人民衆多,積蓄充足,官民都認為投降肯定要被殺死,所以都決心據城堅守。

    現在您整天停在這裡攻城,士兵傷亡必定很多;如果率軍離去,宛城軍隊一定在後面追出;這樣,您向西前進就會錯過先進鹹陽在那裡稱王的約定,後面又有宛城強大軍隊襲擊的後患。

    替您着想,倒不如約定條件投降,封賞南陽太守,讓他留下來守住南陽,您率領宛城的士兵一起西進。

    那些還沒有降服的城邑,聽到了這個消息,一定會争着打開城門等候您。

    您就可以通行無阻地西進,不必擔心什麼了。

    ”沛公說:“好!”于是封宛城郡守為殷侯,封給陳恢一千戶。

    于是沛公率兵繼續西進,所經過的城邑沒有不降服的。

    到了丹水,高武侯戚鰓、襄陽侯王陵也在西陵歸降了。

    沛公又回轉來攻打胡陽,遇到了鄱(pó,婆)君的别将梅鋗(xuān,宣),就跟他一起,降服了析縣和郦縣。

    沛公派遣魏國人甯昌出使秦地,甯昌還沒有回來。

    這時,秦将章邯已經在趙地率軍投降項羽了。

     當初,項羽和宋義向北去救趙,等到項羽殺了宋義,代替他做了上将軍,各路将領如黥布等都歸屬了項羽;打敗了秦将王離的軍隊,降服了章邯,諸侯都歸附了項羽。

    趙高殺了秦二世之後,派人來求見,想和沛公定約在關中分地稱王,沛公以為其中有詐,就用了張良的計策,派郦生,陸賈去遊說秦将,并用财利進行引一誘,乘此機會前去偷襲武關,攻了下來。

    又在藍田南面與秦軍交戰。

    增設疑兵旗幟,命令全軍,所過之處,不得擄掠,秦地的人都很高興,秦軍瓦解,因此大敗秦軍。

    接着在藍田的北面與秦軍交戰,又大敗秦軍。

    于是乘勝勇戰,終于徹底打敗了秦軍。

     漢元年(前206)十月,沛公的軍隊在各路諸侯中最先到達霸上。

    秦王子嬰駕着白車白馬,用絲繩系着脖子,封好皇帝的禦玺和符節,在枳(zhǐ,紙)道旁投降。

    将領們有的說應該殺掉秦王。

    沛公說:“當初懷王派我攻關中,就是認為我能寬厚容人;再說人家已經投降了,又殺掉人家,這麼做不吉利。

    ”于是把秦王交給主管官吏,就向西進入城陽。

    沛公想留在秦宮中休息,樊哙、張良勸阻,這才下令把秦宮中的貴重寶器财物和庫府都封好,然後退回來駐紮在霸上。

    沛公召來各縣的父老和有才德有名望的人,對他們說:“父老們苦于秦朝的苛虐法令已經很久了,批評朝政得失的要滅族,相聚談話的要處以死刑,我和諸侯們約定,誰首先進入關中就在這裡做王,所以我應當當關中王。

    現在我和父老們約定,法律隻有三條:殺人者處死刑,傷人者和搶劫者依法治罪。

    其餘凡是秦朝的法律全部廢除。

    所有官吏和百姓都象往常一樣,安居樂業。

    總之,我到這裡來,就是要為父老們除害,不會對你們有任何侵害,請不要害怕!再說,我所以把軍隊撤回霸上,是想等着各路諸侯到來,共同制定一個規約。

    ”随即派人和秦朝的官吏一起到各縣鎮鄉村去巡視。

    向民衆講明情況。

    秦地的百姓都非常喜悅,争着送來牛羊酒食,慰勞士兵。

    沛公推讓不肯接受,說:“倉庫裡的糧食不少,并不缺乏,不想讓大家破費。

    ”人們更加高興,唯恐沛公不在關中做秦王。

     有人遊說沛公說:“秦地的富足是其它地區的十倍,地理形勢又好。

    現在聽說章邯投降項羽,項羽給他的封号是雍王,在關中稱王。

    如今要是他來了,沛公您恐怕就不能擁有這個地方了。

    可以趕快派軍隊守住函谷關,不要讓諸侯軍進來。

    并且逐步征集關中的兵卒,加強自己的實力,以便抵抗他們。

    ”沛公認為他的話有道理,就依從了他的計策。

    十一月中旬,項羽果然率領諸侯軍西進,想要進入函谷關。

    可是關門閉着。

    項羽聽說沛公已經平定了關中,非常惱火,就派黥布等攻克了函谷關。

    十二月中旬,到達戲水。

    沛公的左司馬曹無傷聽說項羽發怒,想要攻打沛公,就派人去對項羽說:“沛公要在關中稱王,讓秦王子嬰做丞相,把秦宮所有的珍寶都據為己有。

    “曹無傷想借此求得項羽的封賞。

    亞父範增勸說項羽攻打沛公,項羽正在犒勞将士,準備次日和沛公會戰。

    這時項羽的兵力有四十萬,号稱百萬;沛公的兵力有十萬,号稱二十萬,實力抵不過項羽。

    恰巧項伯要救張良,使他不至于與沛公一起送死,趁夜來沛公軍營見張良,因而有機會讓項伯向項羽說了一番道理,項羽這才作罷。

    次日沛公帶了百餘名随從騎兵驅馬來到鴻門見項羽,向他道歉。

    項羽說:“這是沛公左司馬曹無傷說的,不然我怎麼會這樣呢?”沛公因為是帶着樊哙、張良去的,才得以脫身返回。

    回到軍營,立即殺了曹無傷。

     項羽于是向西行進,一路屠一殺,焚燒了鹹陽城内的秦王朝宮室,所經過的地方,沒有不遭毀滅的。

    秦地的人們對項羽非常失望,但又害怕,不敢不服從他。

     項羽派人回去向懷王報告并請示。

    懷王說:“按原來約定的辦。

    ”項羽怨恨懷王當初不肯讓他和沛公一起西進入關,卻派他到北邊去救趙,結果沒能率先入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