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關燈
他回信給她。

    後來,寫信給她變成他在小島上最主要的工作。

     他看著滿眼黃辣辣的天人菊和藍澈澈的海給她寫信。

    因為日子太無聊,他不能隻寫一些「軍中趣聞」把信打發掉這樣會招來她的恥笑,他開始在信中寫故事。

     把每個大家耳熟能詳的故事都翻寫一遍。

    譬如「國王的新衣」、譬如「白雪公王」、譬如「傑克與豌豆」其實是他自得其樂。

     她也在信中修正他的故事内容。

     每一封信都是洋溢著甜蜜的,縱使不提任何一個愛字,隻說想念。

     遙遙隔天涯,不會有争吵。

    信是一種偉大的東西,它能夠傳達的情緒有限,而且根本下會傳達有來有往的憤怒,因而通信的愛人可以保持清明的頭腦。

     在這樣的等待中,未來的每一天都是很有希望的。

    張靜有時候覺得,他是為了等她而在生活枯躁的小島上興緻勃勃的活著。

     這樣心情他沒有傳達給她知道。

    有點伯她「恃寵而驕」。

     她那麼驕傲與自信,再彷徨時都不肯示弱或求救。

     「我搭UA二四一回到台北」收到這封信時,是他退伍的前一天。

     張靜把身上所有的錢全掏出來下由分說的把全班弟兄請到澎湖最貴的那家海産店大吃一頓。

     「跟你在一起這麼久,頭一次看見你這麼開心」他的袍澤阿駱說。

    「要退伍了,想想我們這些兄弟還留在這裡,你應該表現得傷心點才對」 他一句話沒說,拚命喝花雕酒。

     「乾杯!」 不斷的杯觥交錯,他醉得一蹋糊塗。

    被兩名弟兄擡回營區,一邊說醉話: 「喂,你們知道嗎?她再過十四天就回來了。

    」 「誰?」他們好奇的問。

     「她呀,她呀。

    」 「她是誰呀?」她們笑他的醉相,「女朋友?那個常從美國寄信給你的女朋友?」 其實大家都注意到張靜十分勤於翻信箱。

     「嘿嘿嘿」 張靜隻是儍笑。

     「她叫什麼名字?是你從前的同學嗎?」 「她」他想不出她的名字來。

    仿佛她的名字是不重要的。

    重要的不是她的名字。

     十四天。

    他一天比一天心急。

     終於等到了。

     比牛郎織女等待還久,兩年多,近乎八百個日子。

     他幾乎不敢認她。

    她走出海關,那麼優雅娴靜,一點俏皮淘氣的感覺也沒有 了。

    她戴著一頂黑色的窄邊帽子,穿鑲黑邊的白色洋裝和白色豐高跟鞋,看來瘦了些,也長大很多。

     但那是她,那是她,不會錯。

     如果你到機場等過久别重逢的愛人,你将一生不會忘記那種感覺:仿佛人生隻有在那一刹那才發光發熱,才真實呼吸真實存在。

     「我愛你。

    」 他低聲呼喚。

    如果旁邊沒有那麼多雙眼睛和耳朵,他一定大聲呐喊。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