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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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心地以換衣服為由告退,消失了一會兒之後,換上一套輕便的T恤、牛仔長褲再度出現,看起來很自在。

     事實上,不自在的是她。

     咖啡煮好了,雖然情況沒有想象中的慘烈,但也好不到哪兒去,水沒沸騰她就急着煮,後來的動作又太慢,聞到一絲焦味時大勢已去,本來想倒掉重煮一壺,沒想到他人已經站到眼前了。

     她隻慶幸咖啡煮壞了,顔色也不會差到哪兒去,外表看起來一切正常。

     他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壺裡焦黑的液體。

    見她拖延着動作,徑自将手臂橫過她的肩膀,自己動手起來——突地,她的呼吸凝止,發現自己在他雙臂中。

    雖然沒有碰觸到,但她感覺自己渾身細胞敏感地騷動起來。

     她好怕自己突然腿軟,就這麼攤進他懷裡。

     他若無其事地倒好兩杯咖啡,拿起一杯就近聞香,同時,那隻越界的手也收了回去。

    不過,卻仍挨在她身旁。

     她長長吐了口氣,心髒跳動之快,害她以為自己得了心髒病。

    他知不知道一個無意的舉動會為别人帶來多大的困擾? 待情緒稍稍平複之後,她用眼角偷偷觀察着他的動作——拿起杯子,輕啜一口——若不是咖啡沒她想象中的糟,就是這位唐先生表現了極為罕見的絕佳涵養。

    因為他又喝了一口,并且狀似惬意地端着咖啡到沙發上坐下。

     她不敢實信地看着眼前屬于她的成績,直覺不能相信自己的技術,卻也隻能認命地端起品嘗—— 媽呀,跟柏油沒什麼兩樣!要不是發現他正在看她,她一定立刻吐出來。

    勉強吞下肚後,她取出櫃子裡的糖罐,直接舀一瓢到嘴裡含着,想除去那種苦澀的感覺。

     “想進步就多喝兩口。

    ”他皮笑向不笑地吐出這句金玉良言。

     她臉又紅了,看着他啜飲的動作仍持續着,她有些不可思議。

     “你也想再進步?”她含糊道,有點嘔氣的感覺。

     他聞言失笑,像是想忍卻忍不住。

     “沒有,隻是覺得這種糟透了的味道很讓人懷念。

    每個生手都會經過這個階段。

    ”他也不例外。

    教他煮咖啡的是思煙。

     她附和地點點頭……俞穎容說得沒錯,這人真的有病。

    這種恐怖到會殺死人的咖啡竟然能喝得這麼津津有味,不是病了是什麼? 他笑笑地又啜了一口。

     “你今天心情很好?”不知怎的,她的語氣帶着挑釁。

     他感覺到了。

    不過,他隻是挑了挑眉,從口袋出摸出煙,就這麼刁在唇間,似乎不急着點上,也沒立刻回答她,隻是顯得有些失神。

     接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嘴角的笑意逐漸擴大,看得她有些毛骨悚然,直覺他接下來會講出什麼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

     “遠之快垮了。

    ” 他輕松的語氣像是講着“我們晚餐吃意大利面好不好”、“去散散步吧”之類的話。

    她還沒反應過來。

     “不,不會那麼快,大概需要一、兩個月的時間。

    ”他更正。

     孫易安以為自己聽錯了。

    放下杯子,跨過地上那些擋路的家夥,在他斜前方的躺椅上坐下。

     “你說什麼?”遠之?他的公司? “你聽見了。

    ”他沒看她,仍是一臉“有所思”的笑。

     “快垮了?”她再次确認。

     “嗯哼……”他終于望向她。

    “說個日期吧。

    ”她不解地望着他。

    “什麼意思?什麼日期?”“你要它在哪一天倒,我來運作。

    看是要撐久一點,還是要加速滅亡都可以。

    ” 他不隻有病!她覺得他簡直喪心病狂了。

    秀緻的眉頭蹙得緊緊的,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他顯然以折磨人為樂。

     “你不相信?”他不用等她的回答就知道答案。

    “沒必要騙你,拿你尋開心。

    其實這狀況有一陣子了。

    有人動了手腳,讓我那些正在進行的計劃動不了。

    我還撐得下去,是因為飯店的股票上了市,資金方面暫時沒有問題。

    不過,在這種被掐住脖子的情況下,整個‘遠之’就靠這飯店吃喝了”他所說的她完全不懂,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給她聽。

     “不過,如果他們的動作加大,我也沒把握能再撐下去。

    商界最怕的就是風聲,任何一個風吹草動,所有人就開始比賽抽腿的速度誰快。

    把整個企業的身家财産都賭在飯店上似乎很不智,隻是,有點腦子的都知道,飯店是‘遠之’目前惟一獲利穩定成長的子企業。

     她安靜地聽着,直覺他是利用說給她聽來整理他自己的思緒。

     “他們會怎麼做?運作媒體、制造不利‘遠之’的消息?嗯哼……這麼做有用,要我一定這麼做,這太方便了。

    何況我們的資金本來就不雄厚,像賭梭哈一樣,若是賭技勢均力敵,如果沒有旗鼓相當的本錢,籌碼少的一方注定被吃幹抹淨。

    所以,怎麼辦……放棄飯店?非這麼做不可。

    當然,不能太快,愈慢愈好,這樣還可以擡點身價,對我們有利。

    嗯……就是這樣。

    先這樣吧,再看看。

    ” “他們是誰?”她忍不住問了出口。

     他有點驚訝她會問。

    聳了聳肩,回道! “我的兩個哥哥。

    ”她瞠目結舌的樣子把他逗樂了,他喜歡看她這樣,什麼心思情緒都瞞不住,不用費心猜謎。

    “别驚訝。

    我們一開始就不是打虎捉賊親兄弟的好模範。

    事實上,我母親隻是我老頭的情婦,所以,在唐家人的眼中,我是個來路不明的雜種……”這話他說得平靜,不帶苦澀。

    他在唐家被這樣叫了十幾年,都沒感覺了。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害你?”她無法阻止自己的好奇心追問道。

     “因為我老頭把公司留給我。

    ” “就是‘遠之’?”。

     “不,‘唐氏’。

    ‘遠之’是我離開‘唐氏’後創立的……這段曆史又臭又長,有機會再說給你聽吧。

    ”他淡然一笑。

    沒必要在這時候讓她知道那段醜陋的過去。

     她看着他的眼角、嘴角在瞬間流露出疲憊,忍不住細細打量他……若不是那一臉的胡髭,若不是那一頭淩亂的發,若不是眼中的淩厲譏诮,他,應該是個陽光俊朗的人吧?她這麼猜測着。

     他曾經是,她突然肯定。

    這一刻,她倏地感覺自己了解他的一切——他的家庭、他的艱辛、他的種種壓力…… 她傷害過他……莫名的,這項認知襲進她的思緒。

    她傷害了他,讓他失望……這項認知令她駭然! 為什麼?她怎會有這種想法……和歉疚感?唐豫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