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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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發覺她的異樣,靜靜地蹲坐到地上,拿起一個個的木雕、漆器把玩着,一個接着一個,仔仔細細地審視。

    經他審視過的,分成了兩大壁壘,大部份在他右手邊,少部分在左手邊。

     她沉浸在自己的茫然中,心不在焉地看着他的動作,就這麼過了将近十分鐘 “廚房的櫃子裡有垃圾袋,幫我拿過來。

    ”這是命令句。

     她從茫然中抽離出來,雖然對他的指使心有不平,還是乖乖地照他的話,拿了個塑膠袋給他。

    隻見他敞開袋口,将右手邊那堆家夥丢進袋子裡,絲毫不顯憐惜。

     “你在幹什麼?”她被他絕決的動作和袋子裡強大的碎裂聲吓着,不假思索地拉住他的手。

     “覺得可惜?”他回望她的眼神深邃而冷靜。

    他絕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頓時了解,放開手讓他繼續。

     “這些垃圾,讓它們留下來是侮辱了整個空間。

    ” 一個袋子不夠,不用他說,她轉身又去拿了幾個給他。

    就這樣,不出幾十分鐘的光景,原本家倉庫一樣的起居室登時變得寬敞起來。

     “一次一部份就好,慢慢來,不用心急……” 他一面說着,一面浏覽着起居室;他放眼所及的地方,孫易安都為那些在可預見的将來恐怕會遭受同樣命運的“藝術品”捏一把冷汗。

     “我餓了,你會煮食嗎?手藝如何?”不待她日答,他随即續道:“不,當我沒說。

    我領教過了。

    ” “我會!”她立刻大聲抗議,“而且比你想象中要好很多,不信試試看。

    想吃什麼?” 他很不幹脆地偏頭想了一會兒,像是在打量她的能耐,然後才寬宏大量地點了個頭,說道:“我不挑食。

    ” “很好。

    ” 她氣焰高張地走進廚房,系上圍裙,拉開冰箱,找出蛋、培根和幾片吐司。

    才開了火,突然覺得不對勁。

    轉身看向一旁的唐豫,見到他那一臉藏不住的邪惡笑意,這才确定自己原來中了他的激将法。

     她不發一語,脫掉圍裙,直接退開。

     他倒是好脾氣地接過圍裙穿上,遞補了她出缺的空位,接着她未完的事做下去。

     “原來你也有脾氣嘛。

    ” 這一說提醒了她,原來自己在跟他耍脾氣……這是前所未有的情況。

    再看看動作熟練,笑容隐隐的他……總覺得今天的他和她都不太像自己。

     他對她的态度好不一樣…… “好了……就當是報答你的咖啡吧。

    ”他将完成的法國吐司加烤培根呈盤,鮮黃的吐司、粉嫩油亮的培根,看起來極具賣相。

     他把盤子交到她手上,讓她先上桌,自己則脫下圍裙,洗過手後,拿了兩副刀又回來,遞過一副給她。

     “隻有一個盤子。

    ”她提醒他。

     “我們以前常這樣。

    ”。

     她直覺自己聽錯了,繼而一想,他的“我們”,指的應該是他與思煙。

    沒錯,就是這樣。

    不過,那與她何幹?他與思煙“以前常這樣”不表示他現在得與她“這樣”吧? 他先嘗了一口,看她沒有動作,才擡起頭來,懶懶地警告: “不吃?那我不客氣喽?” 她也真的餓了,不顧心中的天使對她諄諄告誡着“保持距離,以測安全”的訓誨,稍稍拉近了座椅。

    他見她有所保留,挪出一隻手将她的椅子拉得更近,害她冷不防地撞到他的肩膀。

     “對——” “沒關系。

    ”他立刻截住她的話頭,埋頭吃将起來。

     這人真是……她強壓住不安的感覺,低頭與他分食。

     飽食之後,他們自然地分工完成,她洗餐具,他自願清理桌面。

    她不得不承認,今晚他真的真的很不一樣。

     他清理完後,拿了瓶啤酒在餐桌邊坐下,看起來輕爽而悠閑,但審視她的眼光卻是銳利的。

     “你接下來有什麼計劃?”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狀似随意地問道。

     收拾好餐具,正在擦幹流理台的她被這問題吓了一跳。

     “嗯?你指什麼?” “明天、後天,未來之類的。

    回去茶坊?然後呢?找個人結婚、生孩子?” 她感覺出他正在評價她的生活。

    不過,他的問題有些超過她的能力所及了。

    一直以來,她想的就隻有現在,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我不知道,”她誠實以對,“我不習慣想那麼多。

    ”反正她就這麼一個人。

     他點點頭。

     “我也是,不想太多。

    反正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到目前為止,他的人生一直是這麼進行的——總是有事件以出人意料之姿劈頭蓋來。

     “所以啦,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舉杯向她緻意,然後呷了大大一口。

     她覺得他話裡有話,像在醞釀什麼——她更感覺,接下來的談話才是他今晚的目的。

    結束掉手邊的工作,她便倚在流理台上,靜待下文。

     “談過戀愛嗎?”他果然沒讓她失望。

     她臉倏地酡紅。

    “沒有。

    ”她小小聲地回答,不懂他問這個做什麼。

    他今天似乎一直在挑戰她的界限。

     “沒有?你确定?”他再确認道。

     “我……我不知道。

    就算有,我也不記得了,就當沒有吧。

    ” “我覺得好像有義務替你以前的情人向你道歉,”他似笑非笑,神情教人難捉摸,“竟然讓你一點印象都沒有。

    ” “或許……或許,真的沒有過,至少沒聽我爸說起。

    ” “嗯哼……”他眯起眼打量她,然後聳了聳肩,“不記得……那表示即使真的有,也可能不那麼刻骨銘心喽?那忘了也好。

    ” 她有個預感,她該離開了。

    可是不知怎的,她的腳好像黏在地闆上,動彈不得。

     他看出她的忐忑,笑了。

     “我沒看錯,你一點也不像表面上那麼遲鈍,也不會鄉願到沒脾氣,隻是周圍的人都寵你、疼你,把你當孩子看待,你沒機會表現不同的一面吧?” 她猛搖頭。

     “不……你錯了,我是真的……不行。

    ” 他挑起”道眉毛,雙腳擡到桌面上交叉,看起來極具壓迫感。

     “不行?好吧,就受傷過的肢體上來講可能沒錯,你的确必須比一般人更吃力地學習,不過,那不代表全部。

    事實上,你的依賴性太強了,别人伸出手,你就立刻攀住不肯放,卻沒發現你根本就有能力站、有能力跑,你不做是因為你也以為凸自己做不到。

    或許現在你可以問問自己,你到底在怕什麼?” “我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