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鬼影頭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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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房去了。

     覺行蓦地警覺了——糧庫重地,平時庫房的鑰匙隻有昙宗和普惠兩位師叔掌領。

    若是他們兩位當中的一位查看存糧,為什麼黑燈瞎火的,也不跟個人、也不拎盞馬燈照着? 他突然記起昙宗師叔最近再三再四的提醒衆僧——當今陛下南巡江都,江北中原亂兵流民蜂擁四起,寺院第一要任就是要保護好僧糧的話時,突然意識到:極有可能是盜糧的探子混進來子! 覺行剛想張口叫人,轉眼一想,自己這一喊不大緊,必然會驚跑探子,如此,就别想再查清他的來路了! 他決計先暗中跟蹤,乘其不備之際将他制服後,再交給師叔們審問不遲。

     覺行把餅子依舊壓在老鸹窩下藏好,輕手輕腳地溜下了樹。

    一路待來到庫院。

    一推院門,發覺門竟虛掩着的。

     覺行閃進院子,順着牆根兒溜到了糧庫門前,拿手在暗中一探摸,發覺糧庫的門也是虛掩着的! 覺行一扁身子閃進了糧庫。

    進了糧庫,他閃在門後,阖目運氣,猛地睜開眼瞅去——隻見庫房裡模模糊糊地一個人影,在存放庫糧的大囤裡摸索着什麼,見他每到一處糧囤前,總是先把手伸進去摸索一會兒,然後再走到别的糧囤前再摸索一番。

     啊!果然是奸細! 覺行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就要跳出來了——他悄悄走到那人背後,猛地一掌下去! 覺行想,自己這一掌下去,那人即使不被打昏,也必會翻倒在地。

    誰知,那人竟然一偏身子閃過,反過來一掌,一下子擊中了覺行的右臂! 覺行覺得全身一麻,頓然大驚:對方的武功要高過自己! 不行,死活都得纏着他,不能讓他溜掉! 覺行忍着痛,也顧不得叫人,兀自與那人在黑暗中搏鬥起來。

    交手之間,覺行忽然覺得對手的拳法有些熟悉! 是少林羅漢拳的招式! 他是誰?莫不是誤會了、打了自己人? 覺行一把死死攥住對方的胳膊:"我是覺行,你是誰?" 對方沒有答話,卻趁覺行不備對着他的面門猛地一拳,直打得覺行眼冒金星,往後一趔趄! 對方奪路就逃!啊?不是自己人!覺行忍着巨痛,順勢在地上一滾,一腳絆在了那人的腿下。

    對方猝不及防,"忽通"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覺行忍着痛,一把撲上去,将那人緊緊按住,近前一瞅:"啊?是,是大師兄?怎麼,怎麼會是你?這黑更半夜的,你跑糧庫來幹什麼?" 原來,對方竟是他們這茬兒徒衆裡的大師兄——鬼影頭陀道廣! 這位大師兄自出家以來,一年四季都是上山打柴,踏實肯幹閑話又不多。

    吃過晚飯後,還會再幹一個時辰,把白天打來的柴鋸得一段一段整整齊齊地碼好,竈房的廚僧們對他都很贊許。

     覺行一面攙他起身,一面問:"師兄,你鋸了半夜的木柴,是不是餓了?竈房給你留的還有吃的啊。

    " 道廣不僅不理會覺行,反倒狠狠一把甩開他的手,慢慢爬起來,反問覺行:"我不餓!餓了生豆子生谷子也不能吃。

    這麼晚了,你跑糧庫來做什麼?" 覺行說:"我看見有人溜進來,就跟了過來,沒想到會是你。

    " 道廣脖子一梗:"我也是看見有人溜進來了,就跟了過來,沒想到會是你!" 覺行一愣,即刻漲紅了臉:"啊?你,你,你這人,怎麼不講理啊?明明是你先進來的嘛。

    " 道廣揉着摔疼的腿,冷笑道:"你不要血口噴人!我鋸完柴又去淨房,出來時,看見有人往這院子裡溜,打量是有人想偷糧,原來是你!" 覺行急得大聲嚷嚷起來:"你!你!好!咱們去見師叔!" "見誰你也休想抵賴!"道廣口氣比覺遠還硬。

     兩人吵吵鬧鬧着,巡夜的執事僧們早叫來了昙宗和黑面金剛普惠兩人。

     覺行說:"師叔,我看見有人進了糧庫,就跟了過去,以為有人要偷糧。

    沒料到是大師兄,我明明是他先進的糧庫,他卻反咬一口!" 道廣惡聲惡氣道:"我偷糧做什麼?我上山打柴,竈頭給我塞的餅子和鹹菜足我吃了!" 竈頭喜歡道廣的寡言少語和踏實能幹,平時的确常交待覺行,說道廣晌午不在寺裡吃飯,打柴是個力氣活,給他做的餅子一定要格外加一點油鹽。

    多放一個半晌加加頓。

    有時還會親自洗個黃瓜蘿蔔什麼的,塞在他衣袋裡,讓他吃餅子時就着。

    晚上,見他鋸木柴熬得晚了,還會給他再送些什麼吃的來墊墊饑。

     覺行見道廣如此說,一下子漲紅了臉。

    他以為道廣發現了自己在樹上藏餅子的事了。

    以前,自己偷往家中送餅子,也曾被昙宗師叔發現過,今晚出了這事兒,讓他自己竟有些有口難辯起來。

    說話一時也語無倫次起來:"你你,你,這能證明你不想偷糧食?" 黑面金剛普惠黑着臉吼道:"都住口!等我把事情弄清楚了,可别怪我不看佛面,更不看僧面啦!" 此時,聽見這裡吵吵鬧鬧的,早已驚了附近幾間寮房的十幾位寺僧。

    衆人一時全都溜了過來,站在暗處悄悄打量發生了什麼事? 昙宗對衆僧揮手道:"好了!都回寮舍去!" 衆僧一面竊竊私議着,一面離去了。

     普惠來到糧庫門前,舉着馬燈,仔細察看了一番被撬過的房鎖——這把銅鎖奇大無比,不動聲色就能撬開它,可見這手腕子上的功夫真算不淺了。

     兩人之中,會是誰呢?這兩人,一人素有貼餅羅漢之稱,一人成年累月地上山砍柴,手脖子上功夫都是很了得的。

     他命巡夜僧找來一把新鎖重新鎖好庫門後,對昙宗說:"師兄,今晚的事怪我太疏忽了。

    以為這一兩萬斤的麥子先放寺院裡幾天,不會有什麼事。

    看來,糧庫這邊還得派幾個守夜的才行。

    " 昙宗見巡夜僧離去後,對普惠道:"師弟,我看今晚這事有些蹊跷!這座糧庫是今兒天不亮之前,由七八個可靠子弟運下山的,原打算明後天就送到上院的。

    怎麼這麼快就有人盯上它了?我擔心,此事恐怕不隻是有人想弄點糧食出去,使家人老小渡過一時饑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