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鬼影頭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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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拔柱湊近一步:"堂兄,兄弟探得,少林寺的下院柏谷寺一帶,正是少林寺僧糧的中轉和儲運之地。

    那裡藏有大量隔年的儲糧!" 王仁則不屑地"嘁"了他一聲:"這還用得着你說?人家有糧是人家,你還能把人家的糧食搶來?而,主公有話,少林寺乃大隋皇家寺院,幾代當家和尚都是陛下的座上客,誰敢去招惹?" "堂兄,這也不難辦!你想,少林寺的萬畝寺田原是朝廷所賜。

    隻要能查清他們藏有大量儲糧,藏有多少?藏在何處?如今國家有難,他們若是硬放着餘糧卻見死不救,咱們就有辦法定他們的罪!最後,讓他們自己乖乖地送來!" "怎麼查?總不能捉幾個少林寺和尚來,逼他們說出藏糧的地方吧?你還想用你那幾招拔舌割耳的招數,用收拾逃兵的法子逼人家吐口?你可大錯特錯了!你可知,傷僧殺僧,那是要受大隋刑律重處的!再則,你不知道那些出家的和尚,你别說是殺了他們,你就是一刀一刀的活剝了他們,他們也不會吐一個字的!他們反倒會覺得,你是成全他們功德圓滿、西歸極樂去了!" "堂兄,捉和尚不成,可是,捉拿大隋的逃兵總沒錯吧?大隋律令對逃兵的追捕處罰一向都是極嚴厲的。

    "王拔柱道。

     王仁則盯着王拔柱的臉:"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堂兄,兄弟曾有一個同為軍曹的同僚,我和他還算私交不錯。

    可是,自從幾年前的汴水一戰後,他便突然失蹤了。

    起先我還以為他是戰死了,也沒大在意。

    後來,我才聽說有人見到他了,他并沒死了,而是逃跑了。

    此人眼下逃到少林寺當了和尚,法号叫道廣。

    堂兄,就算他當了和尚,仍舊也還是私度僧,還是大隋的逃兵,按軍令仍舊還是要被抓拿回來砍頭示衆的。

    堂兄,捉拿和尚觸犯大隋王法,可是,捉拿大隋逃兵,不犯王法吧?" 王仁則轉過臉來,望着王拔柱說:"喲嗬,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啊!" 王拔柱笑嘻嘻地說:"堂兄,我可私下尋到他,告知他,依我大隋軍令,開小差者依令當衆砍頭。

    然後,我再給他留兩條路讓他自己選擇:一是回到軍中,當着滿城百姓和衆軍士的面受死;第二,可以留他一命,但他必得戴罪立功,命他在秘密查尋少林寺的藏糧……" "他已經出家,若真心皈依,不再懼死呢?" 王拔柱說:"堂兄,既然是開小差的逃兵,就足以證明他就是貪生怕死之輩。

    即使不怕死的,也必定另有牽挂,如此,必然會有一怕。

    侄兒已經打聽出來了:他的老母和妻兒就住在王家溝,我可先派人将他的家人監禁起來,然而告訴他,除非他探訪出寺院糧窖的藏地,否則,殺掉他事小,連他的老母妻兒也休想活命。

    如此,還怕他不從?" 王仁則點頭沉吟道:"嗯,此計不妨一試。

    糧食眼下已關系大軍成敗。

    得到十萬軍糧,其實已比攻下一座城池還要重要了。

    老弟,其實你也不是個缺心眼,而且也算勇武過人,隻因為你那管不住自己的火暴性子,屢屢無辜傷人,所以才一直不得晉升。

    此番,你多用點心計,少發些暴躁,真能搞來軍糧,我一定奏禀叔父,将你晉為郎将之職!" 王拔柱樂颠颠的一路點頭哈腰地去了。

     這年秋收季節,寺裡的老僧搖頭歎氣說,這方麥場,可是打從開皇年至今三十多年來少有的冷清。

     加上朝廷征役頻繁,田園荒蕪,民不聊生。

    柏谷塢一帶,王世充又與李密的反軍在此連番激戰,一些百姓家的子弟為了活命,便跟着李密造了反,也有被大隋征役征兵一去未回者。

     柏谷塢一帶的萬畝寺田今年初秋又遭了蟲災,逢秋糧将熟未熟之際,突然又湧來了大批的流民亂軍,螞蚱一樣結夥滾到莊稼地裡,将半生不熟的豆子、紅薯、花生等所有能吃的東西,又搶掠糟蹋了一番。

    寺裡貼出露布,免卻了柏谷塢等幾處佃戶今年的秋糧佃租。

     即使如此,當初既然已經答應過王世充了,所以,五萬斤秋糧還得照數給人家送去才行。

     如此,今年夏秋兩季的糧食,已經不足以維持衆僧吃半年了。

     盡管寺裡衆僧節衣縮食,往年多年節餘的寺糧雖說勉強還能再維持衆僧一兩年的用度,然而,面對四海動蕩百姓流離,又連年歉收,朝廷兵馬和幾家亂兵眼下都瞄上了少林寺的餘糧——自古到今,當兵就是為了吃糧。

    有糧就有兵馬;有兵馬就能得天下。

    糧食是四方英雄赢得天下的唯一保證。

    所以,樹大招風的少林寺,已經面臨了好幾家張口借糧者,有朝廷的兵馬,也有叛軍的隊伍,還有二三百人的強盜,有張口就是幾十萬十萬斤的借,也有公然搶掠者。

     像這樣隻出不進,寺院衆僧的生路實在令人堪憂…… 一向甯靜修行的禅林寺院,一下子顯得風聲鶴唳起來,每晚,昙宗和普惠派出巡山的值守僧人也驟然增多了…… 二更過後,廚僧覺行悄悄溜出寮舍,瞅瞅幾名巡山的值守剛剛過去,幾下便竄上了偏院那株高大的楊樹上。

     山風将樹葉吹得嘩啦啦作響。

    覺行撥開葉子,在樹上的一個老鸹窩裡摸到一個袋子,打開口,把懷裡揣着的兩個還帶着體溫的餅子放進袋子,再次摸索着細心數了一遍:"一個,兩個……",整整攢下六個餅子了。

    今晚上,就可以給送給老娘和侄子了…… 一想起老娘和侄子牛牛、侄女妞妞老少香甜地吃着自己攢下的這些餅子,覺行便覺着心頭一陣陣的發暖。

    以往他往家送餅子時,老娘老是問他餅子哪裡來的?他不敢說是自己每頓飯隻喝稀湯省下的,隻說是用自己的衣單金買下的。

     覺行小心紮好了袋子口,正要溜下樹時,往下一瞅,突然看見有一個黑影貼着寺院的牆根兒,鬼鬼祟祟地溜到了隔壁的糧庫外。

     那處偏院,除了三間臨時糧庫以外,另外幾間庫房内不過盛着些收糧所用的鬥、升、斛,麻袋、麻繩,以及犁,耧,鋤,耙,驢紮脖和牛籠嘴之類的農具。

    天已二更末了,這會兒誰到那裡去做什麼? 覺行揉揉眼,仔細望去——看見那人在庫房門前停了片刻,很快就溜到糧庫門前。

    在門上摸索一會兒,一扁身子,便擠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