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回 黃昏寂寂鐵杖驚書生碧海茫茫孤舟追劇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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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為一點楊枝水,灑作人間并蒂蓮。

     春衫血淚點輕紗,吹入林逋處士家。

     嶺上梅花三百樹,一時應變杜鵑花。

     新妝竟與畫圖争,知在昭陽第幾名? 瘦影自憐秋水照,卿須憐我我憐卿! 冷雨幽窗不可聽,挑燈閑讀《牡丹亭》。

     人間亦有癡于我,豈獨傷心是小青! 青冢黃昏,美人千古。

     這幾首絕命詩流傳人間,正夠動人哀思。

     3 彩鳳點頭歎道:“象小青這般遭遇,自是紅顔薄命。

    但古今來癡心女子甚多,豈獨一馮小青呢?” 玉琴道:“小青的身世固是可憐,然我總怪她是個弱者,受大婦那樣的虐待,一些不會抵抗,以緻幽閉孤山,終生不得再和馮生見面,到底憂郁而死,不過徒為後人所悲,對于她自己一生的幸福,卻完全斷送了。

    為什麼不毅然決然地和大婦脫離呢?” 彩鳳也說道:“小青果然是弱者,但是馮生也何嘗不是弱者呢?假如他自度沒有力量制服那大婦,那麼何必多此一舉,白白地害了人家一個多才多貌的好女子呢!” 毓麟笑道:“你們倆說得也不錯,可是古今女子大都是弱者。

    詩人詠吟的,小說家所寫的,很多很多。

    象小青處于她的環境中,心裡未嘗不想抵抗,無如伶仃弱質,盡人擺布,一些沒有反對的力量。

    那時社會上也沒有人對她表同情,肯出來助她的。

    自然不得已,隻有一個死字是她可憐的歸宿了。

    這種是消極的反抗。

    你們都是一劍敵萬人,巾帼中的英雄,當然和她不可同日而語了。

    ” 彩鳳道:“是的,換了我時,一定不肯這樣地憂郁而死,為仇者所快心。

    須要攪他一個落花流水,不退讓的。

    ” 她說到這裡,不由臉上一紅,又說道:“呀!我也不肯做人家的小星了。

    ”玉琴道:“倘然我在那時的話,一定要把那大婦浸在醋甕裡,叫她喝一個飽,再把小青救出來,使她和馮生見面,讓他們二人很平安地住在一起,成就一對神仙的眷屬,豈不爽快?” 毓麟聽了玉琴的話,不覺笑道:“爽快,爽快!可惜馮小青沒有遇見玉琴妹妹啊。

    ” 玉琴道:“不是我說廢話,若然現在我遇見了這等事,自然起了不平之心,要幹涉一下的。

    ” 劍秋笑道:“琴妹,你倒好象古押衙了。

    物極必反,我料再過數十年或是百年,中國的婦女必有解去縛束,放任自由的一口,再沒有馮小青這種人了。

    ” 玉琴歎道:“這也難說啊!”夢熊在旁聽得不耐煩,卻嚷道:“這一個姓馮的女子已死了好幾百年,你們卻還在這裡議論些什麼?遊了半天,我的肚子也很餓了,快些吃飯罷!吃飽了好再去遊玩。

    我的兄弟酸溜溜地一肚皮的書,你們要聽他講書時,不如夜間回到旅館裡坐着再聽吧。

    ” 劍秋道:“好!夢熊兄要吃午飯,我們腹中也有些饑餓,就在孤山用吧。

    ”夢熊一嚷,把衆人的談話剪斷,才一齊回到放鶴亭上。

    點了幾樣菜,三斤酒,大家吃了一個飽。

    毓麟搶着把帳付去。

     大家下了孤山,仍坐着小艇向前面各處去遊。

    到了嶽墳,大家上岸,走進嶽王廟去拜谒武穆遺像。

    劍秋自認為嶽王後裔,向嶽王焚香下拜。

    玉琴等也對此民族英雄都肅然起敬。

    又看了精忠伯及墳前豎立的四奸鐵像,一則流芳百世,一則遺臭萬年。

    遊罷出來,心中很多感慨。

    又到玉泉去觀魚,上栖霞山遊栖霞洞、紫雲洞,一個兒凄神寒骨,一個兒暮雲凝紫,都是瑰琦不可名狀。

    嶺上又多桃花,又有桃溪,滿目绛英,煞是好看。

     遊罷了栖霞,回到嶽墓前下舟,在湖上返棹回去。

    見夕陽映射水面,鱗鱗然作黃金的顔色,又好如霞彩绮麗,可愛的西子披着豔麗的衣裳,把她的明眸送人回去。

    大家都覺得目酣神醉,說不出什麼話來。

    回轉了客寓,都說快哉!快哉!塵襟都被湖水滌淨了。

     夜間各自早睡。

    次日又去遊靈隐、天竺、韬光等處,登北高峰清嘯,再遊寶石山,葛嶺而歸。

    又次日往江邊一帶邀遊,在雲栖吃午飯、登六和塔觀錢塘江。

    又次日遊城隍山、紫陽山、鳳凰山等處,又至城中走了一遍。

    這樣他們在西子湖邊一連遊了五六天,天天倘徉在青山綠水間,幾乎把别的事都忘卻了。

     他們本是來遊西湖的,自然要把西子的面目看個飽了。

    其時各處來此進香的人也很多,到處都見遊人。

    他們在靈隐曾聽人家說起普陀山風景的佳美,玉琴心裡很想乘便往那裡一遊,向衆人征訊同意,劍秋首先贊成,毓麟夫婦也願同往,窦氏和夢熊當然也沒有話說了。

     他們在杭又流連了兩天,剛要準備動身到普陀去,忽然店小二領進一個人來和他們相見,大家一看,認得是曾福。

    曾福見了衆人,一一叫應。

    毓麟兄弟不由一呆,便問曾福怎樣找到這裡來的,家中可有什麼緊要的事情。

    曾福禀告道:“大少,太太前幾天忽然患了寒熱病,十分沉重。

     雖請大夫前來診治服藥,可是服了藥後如水沃石,一天不好一天。

    老爺和老太太急得沒法想,恐防大少爺和二少爺在杭州遊玩,一時不歸,因此打發我星夜南下來尋找大少爺等,請你們趕緊回家去。

    我趕到此間,走遍各處旅館方才找到,真不容易啊。

    ” 夢熊聽了不覺跳腳道:“哎呀!我的渾家有了重病麼?曾福,瞧你這樣說法,路遠迢迢的,一來一往要耽擱許多時日,即使我馬上趕回家去,恐怕她也早已長逝了。

    啊呀,我的妻呀!”他說着,頓腳大哭起來。

     劍秋連忙勸道:“夢熊兄,這事先要定行止,不要先哭亂了你的心。

    ” 毓麟也說道:“大嫂子病雖沉重,并不一定是死的。

    父親母親因我們在外邊不知道,當然隻好先打發曾福來叫我們回去。

    你哭有什麼用呢?” 夢熊聽說,收住眼淚道:“回去,回去!那麼我們今夜就回天津去吧。

    ” 毓麟道:“哥哥,你又來了。

    今日時已不早,我們來得及就動身麼?要走,明天走也不為遲。

    ”于是他又向曾福詳細問了一遍,叫曾福便在此間住下。

     毓麟便對劍秋、玉琴說道:“我們本想跟你們一起去遊普陀,現在出了這個岔兒,老父有命,不能不回家鄉,隻好半途分手。

    你們去遊吧。

    ”又向彩鳳道:“我不能不伴同大哥同歸,你心裡如何?” 彩鳳還沒有回答,窦氏早說道:“你們弟兄倆都要回去,一則路中要人保護,二則彩鳳也未便不歸,老身和女兒當然也伴你們一齊回去了。

    ” 劍秋道:“你們既然都回去,不如一齊走吧。

    普陀之遊隻好俟諸異日了。

    ” 毓麟道:“有了嶽母和彩鳳妹妹伴送我們回裡,你們二位難得到此,正好往遊普陀,何必要跟我們同回?這真是煞風景的事。

    ” 夢熊又說道:“兄弟說得不錯,你們二位大可不必回去。

    況且這是小事情,也許我們趕回去時,我的渾家病已好了。

    那麼你們倆不是跟我們上了當嗎?” 玉琴笑道:“這樣說,夢熊兄何必哭呢?”毓麟、彩鳳又再三勸琴、劍二人不要同回,仍去遊普陀,玉琴才道:“既如此說,我就讓你們先回去。

    我和劍秋兄去遊了普陀山,再回津沽來望候你們。

    ” 彩鳳道:“這樣我們也安心了。

    ”這天晚上,大家到酒樓裡去暢飲一回,方才歸寓。

     次日早上,夢熊、毓麟和窦氏母女以及曾福帶着行李和琴、劍二人告别了,動身回天津去。

    琴、劍二人自毓麟等去後,他們倆人又在杭州遊了一天,才